黑子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直视着青峰，透着极为尖锐的光：

“请不要这样说荻原君。他或许没有青峰君那样惊人的天赋，但他对篮球的热爱、付出的努力以及作为队长的责任感，绝不逊色于任何人。他是我非常敬重的朋友。”

青峰猝不及防地愣住，脸上的戏谑瞬间收敛，像是被黑子眼中罕见的锐利锋芒刺了一下。他揉了揉后颈，语气懒洋洋地，算是变相的让步：

“嗨——嗨——知道了知道了，你敬重的朋友。”

他拖长了语调，重新聚焦到核心问题上：

“反正，他能给你现在需要的东西，对吧？”

黑子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

“……是的。”

“哼，那就行了。不过，哲，别忘了……”

青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笼罩了仍坐着的黑子。那双幽蓝色的眼眸，目光如炬。他再一次把话题拉回他最关心的领域——

“能让你不断变强、能让你挑战极限、能和你一起站在顶峰的那个人，只可能是我。”

说完，他弯腰抄起自己的运动包，转身挥了挥手，高大的身影逐渐融入了凌晨的薄雾之中。

黑子独自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掌心的水珠不知是宝矿力的冷凝，还是沁出的汗。他看着青峰消失的方向，许久之后，才极轻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荻原的效率很高，几乎是在黑子答应友谊赛的当天就为他办理好了临时入队的手续。为期两天的集训节奏本该十分紧张，但真正参与进去时，黑子才发现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下午的阳光透过早稻田篮球馆高侧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地板蜡和一种与东大截然不同的、更加喧嚣和接地气的气息。与东大那种指令清晰、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如何融入“奇迹”体系的战术风格不同，早稻田的风格更热血、更依赖临场呼应和身体对抗。

“大家注意一下！”

荻原一边跑动一边拍着手，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轻易穿透了球馆内的嘈杂：

“黑子的传球时机和我们习惯的有点不一样，更早一点！下次看到他从这个角度启动，千秋你就提前往底线切，明白吗？”

“喔！了解！”

回应声同样洪亮。

“还有你，杉山——”

他转向那位中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防守时注意一下黑子的位置，他不需要你去硬扛对手，黑子的优势在于串联和出其不意。保护好他，就是保护好我们的进攻发动机。”

“知道啦captain！”

让黑子意外的是，荻原巧妙地将“黑子需要适应我们”转变为“我们需要学会如何与黑子配合”，这极大地提升了团队的接纳度。荻原会亲自示范跑位，会在大声布置完战术后，跑到黑子身边低声快速补充一句：“别急，慢慢来。他们的节奏需要你带，而不是你去跟。”

整整两天的特殊训练，黑子都在这种充满善意却丝毫不轻松的磨合中度过。

他感受到了与东大完全不同的压力——不是追求极致完美的压力，而是如何融入一个全新体系、并被这个体系所信任的压力。

当训练结束的哨声吹响时，黑子体会到了比在东大进行高强度战术训练后更深层次的疲惫。那是一种精神高度集中去适应新环境、新节奏所带来的消耗，同时却又分外的充实和满足。他轻轻甩了甩头，试图驱散因持续聚焦而产生的细微眩晕感。

走出早稻田的校门，傍晚的暑热还未完全散去，天空呈现着温暖的橘粉色。黑子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气，解训练后积攒的疲惫和适应外界的新鲜空气，一个身影便从旁悄然贴近，带着一丝熟悉的香水味和体温。

几乎是带着一种被“劫持”意味，戴着黑色口罩、帽檐压得很低的黄濑，极其自然地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肩膀，熟门熟路地将人带向了他们常去的那家街角咖啡厅。

“小黑子——”

黄濑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依旧明亮雀跃，像裹着蜜糖，一头耀眼的金发在帽檐下不安分地晃动。鎏金色的瞳孔迅速扫过黑子疲惫的侧脸，语气里那点夸张的抱怨瞬间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呜哇，才两天不见，你现在这副样子比拍了一天广告的我还惨哦？不行不行，必须立刻、马上补充糖分！”

他嘴里开始不停地抱怨起上午摄影师如何苛刻、造型师如何反复无常，语速快而密集，丝毫不给黑子任何插嘴回绝的机会。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划亮手机屏幕瞥了一眼，又迅速熄屏，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冷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燥热，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甜点的焦糖气味。依然是熟悉的、最靠里的昏暗卡座，仿佛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据点。黄濑率先坐下，皮质沙发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极其自然地将身后的软垫抽出来，叠好，不由分说地塞到黑子腰后，细腻周到。他看也没看菜单，就向走过来的服务员熟稔地比划了一下：

“一杯香草奶昔，一杯冰美式，两份双倍糖浆的巴旦木松饼，谢啦~”

黄濑摘下口罩和帽子，随手拨弄了一下被压乱的金发，这个动作也引得邻座几个女生偷偷侧目——但本人却毫不在意，他只是单手撑着下巴，偏过头，好像满心满眼都只剩下身侧一人：

“关于早稻田的事，小赤司和我们说了哦。所以小黑子这两天在早稻田的训练，还顺利吗？”

黑子倒是没有立刻回答顺利与否，而是略感意外地眨了眨眼：

“唔……我还以为，黄濑君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甚至撒泼打滚不让我去呢。”

听到这句话，黄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像是被逗乐了，又像是别的什么。他忽然凑近，拉近了与黑子之间的距离，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对方的耳廓，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又像是在缠绵地耳语：

“我啊……第一反应真的蛮想把提出这个建议的家伙，还有点头的小赤司，都稍微教训一下呢。”

就在黑子因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话语而微微一僵时，黄濑又骤然抽身，懒洋洋地靠回沙发背，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快：

“开——玩笑的啦~我是无条件同意小黑子所有决定的溺爱党哦~所以快告诉我嘛，和那边的人，相处得还好吗？”

黑子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当然，荻原君他们都很热情，训练也很顺利。”

“热情啊……”

黄濑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香草奶昔，杯壁凝结着冰凉的水珠。他细心地将吸管插好，再缓缓推到黑子面前。垂着眼帘使得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让人有些看不清情绪：

“果然是小黑子喜欢的氛围呢，那种没有算计、没有压力、纯粹得像张白纸一样的篮球，的确很适合小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