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唰”的一声空心入网。网袋还在轻轻晃动,随即就是青峰的一声低笑。
“看,这不就进了。”
青峰松开手,语气平淡,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黑子愣了一会儿,似乎完全没料到这球自己能投进。
当然,光掌握定点投篮是不行的。
很快青峰就带动起黑子进行跑动式的跳投,确保其在启动、变换位置后也能迅速找到修正后的出手角度。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职业球员来说一晚上速成都太过勉强,更何况还是伤了一只眼睛的人,青峰明显感觉到了黑子有点逞强,却依然尊重了他那股不要命的拼劲儿。
反正这家伙在自己面前任性也不是一两回了——青峰一边想着一边进行着快速防守——在自己所能掌控和接受的范围里让他任性到极点,也不算什么坏事就是了。
无人的夜晚,他们仍然保持了相当的空间。青峰在一个运球速攻的时候跑在了黑子的前面,后者追逐着,他们只有半步的距离,影子在路灯下交叠又分开。
黑子微微仰头,看着青峰的背影。青峰的头发和几年前一样,剃得有点短,发尾的汗水亮晶晶的,在路灯下慢条斯理地蒸发。
逐渐地,黑子停下了跑动的步伐,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息,汗水顺着刘海砸在了漂亮的鼻梁上,很快滑落下去,在干燥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青峰在同一时间就跟着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有点虚脱的黑子,走回场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冰镇的宝矿力,扔到黑子怀里,然后一步步朝着他走回来:
“不打了,歇会儿。”
大夏天的出了一身汗,朝着石阶一屁股坐下去,八成是要着凉的。石阶的冰凉透过薄薄的球裤瞬间传递上来,与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但是俩人还不亦乐乎地胳膊挨着胳膊坐了下去。宝矿力不是酒,自然也喝不醉,但两人却都幼稚地装作很疲惫颓废的样子,你一口我一口地闷头喝,仿佛每个人怀揣着不同的小秘密,共享着这一刻难得的、无需言说的静谧,听着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虫鸣。
“说起来……”
青峰摸了摸鼻尖,突然问了一句他老早就想问、却一直憋到了现在的话:
“确实只是去打一场友谊赛,对吧?”
“是的。”
“真的只是去打一场?”
“只是一场。”
“打完这一场就会回来?”
“是的。”
“真的?”
“……青峰君,如果生气的话,可以说出来的哦。”
“哼,生气?……一开始是有点火大吧,觉得你这家伙又在乱来。”
青峰懒洋洋地向后仰,双手垫在脑袋下面,直接躺在了石阶上,望着夜幕中星星点点的微光:
“不过呢,你这几天的训练状态,我也都看到了。现在的你需要这场比赛,对吧?”
说着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
“黄濑那家伙听说以后啊,吵着喊着也要跟你一起去早稻田,被赤司按住了。还有绿间,晚饭结束以后又给自己单独加训了三分球100连中,嘛,那家伙一遇到事就会这样。”
黑子安静地听着,冰凉的饮料滑过喉咙,冲刷着夏夜的燥热。他在荻原发出邀请之后就立刻同赤司进行了换队的报备,并不知道赤司是怎么告知大家这件事的。但从青峰的语气里他没有感觉到抱怨,似乎只是在平静地陈述。
青峰侧过头,看着黑子被汗水浸湿的侧脸,忽然问:
“……哲,你选择那家伙,是因为……”
“什么?”
青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继续说道:
“……是因为我们是同类吗?”
黑子略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认真地思考后,摇着头回答道:
“不。荻原君和青峰君你们……完全不同。他可能永远无法像青峰君那样,在球场上拥有绝对的力量和天赋。但是……和荻原君一起打球的感觉,很像最初接触篮球时的样子。简单,快乐,只是为了享受篮球本身。”
最初接触篮球时的样子……
这句话不断萦绕在青峰耳边,他不禁联想到还是孩童模样的黑子第一次抱起沉甸甸的篮球时、第一次笨拙地朝着篮筐抛出篮球时、还有第一次向他人青涩地传出篮球时——他不是没见过那些照片,但那个叫荻原成浩的人,却是亲眼见证、亲身参与了黑子的每个“第一次”。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青峰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
“所以在我身边,不一样吗?刚刚到底是谁说的,和我一起打篮球很开心啊?”
黑子安静地吸了一口宝矿力,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这次他的回答很快:
“和青峰君一起打球,是另一种开心哦——是挑战极限、超越自我的快乐。荻原君的话,则是没有非赢不可的压力,没有必须完美的期待,那是一种……很安心的快乐。”
“安心?”
青峰咂摸着这个词,很快就嗤笑一声,他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忽然找到了出口——那不是对黑子的不满,而是对那个自己无法成为、也无法给予黑子的“另一种可能”的,一丝难以言喻的憋闷。
“……哼,我懂了。什么‘最初的感觉’、‘安心的快乐’……说穿了,不就是因为那家伙太弱了嘛。”
“青峰君!”
“难道不是这样吗?弱到根本不需要你去考虑胜负,弱到你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甚至……偶尔保护一下他,就像国中时那样。”
“……青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