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直觉对方话里有话，果然，下一秒黄濑就笑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些许的玩味：

“但是啊，小黑子，这个世界可不是一张白纸哦。尤其是……当你开始被一些人盯上的时候。”

“盯上……？是指，那些球探吗？之前训练时，的确有几个陌生面孔，不过这几天似乎没再看到了。”

“这说明小赤司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嘛。”

黄濑点亮手机屏幕，他之前似乎就在浏览页面，此时看似随意地划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黑子。屏幕上似乎是一条财经或娱乐版的快讯标题。

《****经纪公司股价异动，旗下新人偶像疑似卷入丑闻暂停活动》

“哎~真的很巧啊。”

黄濑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分享一则八卦，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人生就是这样呢。有些人前一天还信誓旦旦地想要把别人家巢穴里的钻石挖走，后一天可能就得先焦头烂额地去扑灭自家后院起的火了，根本……无暇他顾了呢。”

迎上黑子略带困惑的双眼，黄濑没有多作解释，而是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机，笑眯眯道：

“哦~没什么，就是上午在影棚候场的时候，刚好刷到了这条有意思的新闻。”

他吸了一口冰咖啡，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也重新变得阳光明媚，还顺带着把刚端上来的、冒着热气和甜香的甜品往黑子面前推了推：

“对了，小黑子尝尝这个松饼，他们家的蜂蜜酱和焦糖都是新品哦！我馋了很久了，但这种‘第一次’品尝什么的，我只想和小黑子一起~”

黄濑用叉子轻轻戳着浇在松饼上的黏腻糖浆，语气忽然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真实的委屈和抱怨：

“本来想昨天晚上等小黑子回了宿舍带你来的，结果小黑子却被小青峰霸、占、了一整晚呢！好过分啊——”

他将“霸占”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点甜腻的酸意，惹得黑子笑了一下：

“唔，抱歉，黄濑君。因为马上要和大家比赛了，我很想全力以赴打好这场球，就拜托青峰君做了临时陪练。”

“小黑子需要陪练不叫我也就算了，还一整晚都夜不归宿，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嘛——”

“嗯……大概是因为和黄濑君单独训练的话，我会分心？”

“诶？”

黑子对上黄濑愣住的双眼，继续用平静的语气投下炸弹：

“因为黄濑君太耀眼了。和你一对一时，我的注意力会不自觉地放在你身上，反而没办法冷静地思考篮球本身的问题。昨晚我需要的是纠正技术偏差，所以，找青峰君更合适。”

在将近半分钟的静默中，只有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在流淌。回过神后的黄濑猛地捂住了发烫的脸颊，发出尖锐爆鸣，引得邻座客人好奇地望过来：

“啊——小黑子简直，怎么可以这样犯规——！”

他的声音因为捂着嘴而有些闷，但其中的激动和羞赧清晰可辨。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公共场合，黑子怀疑对方很可能会直接倒下来回打滚。在哀嚎了许久后，黄濑终于压低了声音，但泛红的耳根和闪烁的眼神却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混乱。他猛地趴到桌上，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冰凉的臂弯里，只露出一双还在眨巴的眼睛，闷声嘟囔，声音委屈又带着一丝甜蜜的苦恼：

“……完蛋了啦。这么可爱的小黑子，这下不是更想把你藏起来，谁也不给看了吗……”

黑子没太听清他后半句话，只是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淋满了蜂蜜酱的松饼，递到了黄濑的眼前。

“黄濑君，松饼要凉了哦。”

香甜温热的松饼恰到好处地驱散了方才对话中那些过于粘稠和情绪。黄濑就着黑子的手，乖乖咬下了那一小块松饼，甜蜜的蜂蜜酱和焦糖的微苦在舌尖化开，短暂地封存了所有未尽的言语和那些不可言说的念头。

直到杯中的饮料见底，碟子里只剩下一点糖浆的残迹，他们在咖啡厅门口分别——明天的友谊赛定在清晨开始，黑子将直接留宿在早稻田的临时宿舍，而黄濑也需要返回东大进行最后的备战。

“小黑子。”

黑子闻声回过头，看到黄濑仍然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在渐浓的暮色里，笑容灿烂依旧。金发青年的声音轻快得像是在哼歌，却又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认真：

“——明天的比赛，要打得开心哦。”

“……啊啊，黄濑君，你也是。”

“当然啦，只要一想到对手是小黑子……”

黄濑轻笑着，鎏金的瞳孔仿佛刹那间迸射出更为耀眼的光斑，连声音都好似在拼命抑制着某种真实涌动的情绪：

“我现在就已经兴奋到……浑身都在发抖了啊。”

话音落下，黄濑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快步融入了东京傍晚熙攘的人流与渐浓的黄昏之中，没有再回头。那句混合着极度兴奋与战栗的话语，径直沉入黑子意识的深处，在那里持续散发着低频的、不容忽视的震动。

友谊赛的前夜，空气仿佛被抽紧，稀薄得让人需要刻意呼吸。一种无形的的压力，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每个参与者紧绷的神经末梢分泌出来，弥漫在空间里。

在为一军客队准备的临时宿舍里，黑子哲也静默地坐在床沿。

窗外是陌生的校园夜景，那件深棕色的临时队服被他平摊在膝头，在昏暗光线下，颜色沉得近乎墨黑。他的指尖极轻、极缓地反复描摹着胸前陌生的校徽纹路与下面的数字。布料的质感粗糙而陌生，与东大队服那种被荣光浸润后的柔滑截然不同，像一种提醒，提醒他此刻身份的转换与边界的重立。

他闭上眼，将全部感官向内收束，屏息凝神。在这绝对的寂静中，他清晰地捕捉着——血液因澎湃的战意而加速奔流产生的低沉轰鸣，以及骨骼深处为即将到来的正面碰撞而引发的、近乎愉悦的微颤。这份颤栗，与黄昏时分黄濑那双鎏金瞳孔中迸发的、抑制不住的兴奋光芒，如出一辙。

同一片夜空下，东京大学篮球馆内却亮如白昼，空旷得甚至能听见汗水砸落在地板上的回响。青峰刚完成一记爆裂的扣篮，双手仍抓着篮筐，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下微微摆动，如同蛰伏的猛兽调整着最后的出击姿态。他松手落地，脚掌与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沉重而滚烫的喘息在空旷的场馆里被放大，每一口气都像在灼烧着即将到来的对决的空气。

汗水从线条锐利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抬起肌肉紧绷的手臂，用臂弯随意地抹过额头，将浸透汗水的发丝向后捋去，动作中充满了一种野性的张力。场馆极致的寂静，反而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他几乎能听到隔壁场内传来规律到近乎偏执的三分球刷网声，亦或是某人模仿着招式时急促的运球声；能想象出紫原嚼着美味棒时眼中罕见的清醒光芒；能感受到阴影中猩红的光点明灭不定，如同冷静审视着一切的眼睛。

青峰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对此习以为常——他知道，这群怪物都以自己的方式醒着，等待着同一个明天，等待着同一场狩猎。

当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虚空时，那双幽蓝色的瞳孔里，所有散漫的光芒瞬间敛去，只剩下深海般的沉寂与专注。一切杂念在这一刻好似都被蒸发，只剩下最纯粹的狩猎本能——等待、锁定、然后……摧毁。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因极致的兴奋沿着脊柱悄然爬升，使得他背部的肌肉产生一阵细微而快速的收缩。

那一刹那，他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在远方那片陌生的夜色里，另一道同频的、渴望碰撞的战栗，正隔空传来，与他的心跳轰然共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