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那间小小的杂物间,里面光线昏暗,堆着些没用的东西,那杂役的尸体就横躺在几把扫帚上,胸口有个血窟窿,血已发黑,看来有几个时辰了。
他蹲下仔细地查看了那个伤口,伤口很深,但是有些奇怪。他扭头问:“谁发现的尸体?”
“是公主的丫鬟小环。”
“将她带来。”严霜眉目紧锁,无波无澜的说道。
“是。”
几个人将小环带了来,那丫鬟没见过世面,早就脸色煞白,双腿直抖,站也站不住,一个劲说道:“严主管,不关奴婢的事,人不是我杀的……”
严霜便笑,语气温柔,“我也没有说是你杀的。”他挥了挥手,示意左右掺着她的松了手,小环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不敢看他,总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笑里藏刀,让她背后战战。
“说吧。”
“禀主管……公主房里打碎了一个茶壶,满地的碎渣子,奴婢想叫他来清理,奈何找不到人,只好自己来寻东西。没想到碰到了这一幕……奴婢真的没有都不知道。”丫鬟吓得浑身哆嗦,眼泪流个不停。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公主没来?”
“公主说她晕船,一下午都没下榻。”小环道。
他沉思了一会儿,“先将小环押下去。尸体先别挪动。”
随后,他敲响了承欢的门。
“公主,可否让我进来。”
承欢虚弱道:“门未锁,严主管请进。”
他推门而入,先是看到地上一堆碎瓷片,然后作出无奈的模样,“原先是不找打扰公主休息的,可您的丫鬟小环似乎杀了人,我想怎么也得知会公主一声。”
承欢讶然,“小环?”她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道:“她才服侍我没多少日子,她的为人……品行我不太清楚……她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情。”说着咬着下唇,楚楚可怜,“严主管,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处置。”
他心下一沉,又瞥见她身上并没有佩戴他给她的琥珀,忍不住问道:“公主,那琥珀?”
承欢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桩事情,起身将琥珀从首饰盒里拿出来,微微红着脸道:“我将它存了起来,这东西珍贵的很,舍不得戴在身上……”
严霜春风一笑,“死物而已,公主不必这么怜惜。”
说完,他又寒暄了两句,才告辞。
这承欢,居然问都不问就任由他将小环定了罪,令他寒心的是那琥珀,恐怕不是怜惜,而是她根本就没打算佩戴,只是随手丢了一处地方。
厨娘和小叶死后,这船上,也就承欢和小环两个女人,若小环被安了杀人的罪名……
其实已经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子里浮现了,只是一直被他压下去而已。
小叶与承欢起了口角,不久就死于非命。那杂役的伤口虽然深,但却不是一刀所致,而且被人捅进去后又用力加深所致……女人力气小,可能性才大。小环虽然有嫌疑,但是不大,大的是……承欢。
可他委实没办法将她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和杀人犯联系起来。严霜闭了闭眼,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些……
离到达贺州,还有二十余天。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到,人心就散成一盘沙了,互相猜忌,那个时候,才是可怕的。
不把这一切的凶犯揪出来,他们是不能安生了。
“主子,不好了,外头那些人反了!”心腹急匆匆跑过来,附在他耳边说道:“主子不如杀鸡儆猴……”
严霜也没想到这么快那些人就来讨说法了,他眉目一凛,冷然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他走到甲板,扬声,“是谁带的头?”
“是我!”一个中年男人赤着胳膊上前,指着他指着他破口大骂,“上头不派点有用的人,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阉狗有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一柄短匕首就刺穿了他的喉咙,严霜岿然不动,对着众人道:“对着我有什么用,你们现在还不如费点心思保护好公主,若是有半点闪失,都是要大家一起陪葬的。至于凶犯,我保证,十日之内一定查的水落石出,若是这类事再有发生,下场如他……”
一群人面色煞白,七七八八的散了,严霜也不近人情,命令手下将那个男人的尸体抛到了河里。
河面上立马浮现出一小块的鲜红渐渐的扩散开了,越来越淡,他只是瞥了一眼,说道:“继续行船。”
掌舵的人战战兢兢,小心的看着他的眼色,根本不敢说话。这个严霜,表面上总是春风带笑,却是个狠角色,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了主管。
严霜漫不经心地一扭头,刚好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眸。他愣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将她拽到没人的地方,说道:“公主怎么在这里,外头风大,还是在里面吧。”
承欢咬了咬嘴唇,“我听到了声响,担心你,便出来找你,然后看到了……”
严霜苦笑,“那又如何?”
承欢摇头,低声道:“你不该是这样的。”
“怎样?”他逼近她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到他将她逼到了角落,无路可退,“我严霜就是这样一个阴狠奸诈的阉人,难道在公主眼里我还是什么高尚的人?”
承欢又气又恼,从胸口拿出那个琥珀坠子,狠狠地丢在地上,胸口不断起伏,“我就说喜欢你又如何,可你却只会用这种东西来敷衍我!”
何其可笑,一个公主,居然说喜欢他这么一个去了势的阉人,这是在戏耍他吗?严霜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笑容,“公主说笑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承欢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撞进他怀里,她的声音闷闷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愿意将身子给你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比谁都好。”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冷着脸,犹豫了一下,将她从自己的胸膛拽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听见,身后的承欢微弱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