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殊手里捧着这枚毒针,宴会也没心思看下去了。故才进行到一半,她就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人群。舞台后面是表演的人画妆面和换衣裳的地方,再后面一点,就是是御花园的深处了,此刻大家都忙着在前边看表演,这里没什么人在。墨殊一路走走停停,在那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不顾身上雍容华贵的衣裳,直接往柔软的草垛里一坐,然后开始沉沉地叹气。
伶人嘶哑的歌唱声响在耳边。
此番前来,想要见到的两人只见了一个,墨子安从开宴开始就不在,众多为他而来的大家闺秀暗暗聚在一起垂泪。梁国国主坐在主位,两个皇后一左一右伴在父皇身边,枭瑶皇后今日占尽了风头,宣棠席间无言,无声捧着酒饮,笑意浅然,却未至眼底。
凉风吹过耳畔,墨殊握了握手里的物什,凝目去看,那枚针小小的针静静躺在手心。可就是这一枚小小的针,淬了剧毒,只要轻轻一扎入体内,顷刻便可夺人性命。她想起母亲交待的话,又是沉沉一叹。
此间宁静,只有凉风冷月。这般寂静的当口,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轻喃。“没见过哪个杀手,要杀人前还这般唉声叹气的。”
“谁?”她心下一惊,连忙收起针,回头环了一圈,没见着人。
那人沉寂了一会,话语凉凉。“技术太拙劣,漏洞百出。等你真的走到枭瑶面前的时候,估计都心虚到腿脚发软了。宣棠怎么就派了你来?”
“你……”一下被戳中了心事,墨殊话语一噎。这种感觉实在糟糕,那人在暗处将她分析得这般透彻淋漓,她却连别人是谁,在哪都寻不着。
“你是谁?”
那边轻笑了一声,然后道。“你直走十步。”
她拖着繁重的服侍挪到那儿,走到了,左看右看却不见人,她鼓着脸颊气道。“你骗……”话还压在舌尖,突然咚一声,她感觉到额头挨了浅浅的一记,低头去看地上,一个小小的果子轱辘轱辘地滚在她脚边。
她看了那果子一会,猛然抬头。
那人正凝着笑意,从树上低着头看她。白色的衣角翩翩,月光转过来,将那人的脸照清,墨殊看着看着,呆了一瞬,然后脑中轰然一响。
只一眼,她就明了了眼前人的身份。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那人的五官眉目和枭瑶皇后生得太像,不用细想就知道是谁。他正斜斜倚着树干坐着,难怪她刚刚在下头寻了一圈没看见人。他的肩上停了一只灰扑扑的鸟儿,似乎正歪着头好奇地打量她。
“墨……墨墨墨……”墨殊墨了好半晌,都没把话说完全。那人把手搭在膝盖上,轻飘飘地笑,补完她未说完的话。“墨子安。”
又补了一句。“见过皇姐。”
墨殊倒吸一口气,想起他刚刚提醒她的那些话,背脊又是一凉。自己本来要做的就是不厚道的事,这厢被人捅破,那人还是东宫的人,枭瑶的亲儿子。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这下是连出师的准备都没做好,就死的不要不要的了。
这个被母后视为对墨泉继承王位最大威胁的眼中钉,此刻正十分好心好意地提醒着她。“你小心些,那针要是刺到你自己,就不好了。”
她恍然才忆起自己正握着一根了不得的毒针。
“你会……向父皇告发我吗?”墨殊双手发抖,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对她十分不利。只要墨子安到了父皇面前告发她,后果不堪设想。
“告发?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他疑惑道。
“东宫和西宫积怨已久,这么好的机会……你……”
“我看得出来你没什么心机,而且也不是自愿要做这件事的。说到底,东西宫之争,你也不过是牺牲品罢了。”墨子安轻笑一声,不知何时已经从树上跃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墨殊面前,她抬头,一眼望进他深沉好看的眼里。
他肩上的那只鸟,扑哧扑哧飞过来糊了她一脸羽毛……
他身上将那只鸟揽在怀里,低声呵斥。“别闹,灰丫。”然后又抬眼看她。“你别忧心我了,还是好好想想回去该如何和你的母后解释吧。”
墨殊甩掉一脸灰色的羽毛,失神地嗯了一声,转身摇摇晃晃地要离开。
“等等。”他拽住她的袖子。“伸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