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先伸手。”
墨殊依言伸手。“你现在状态不好,那么危险的针带在身边,一会不是把别人扎了就是把你自己扎了。”墨子安捻起她手心的针,然后蹲下来,挖了个小小的深坑,把那枚针埋了进去。那针上淬的毒,当真是毒得很,等他把那个坑洞重新填好,那原本在边上开得好好的花瞬间就发黑枯死了。
母后是真心想要……除去枭瑶皇后。墨殊静静看着这一切,双手紧紧攥着,深呼一口气道。“对不起。我差点害死了你的母后。”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你无需介怀,就你的水平,来十个都害不死她。”
“……”
“快走吧,该敬酒了。”墨子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墨殊愣愣地“恩”了一句,下意识地等他一起,他摆了摆手道。“你不要和我一块出去。你先走,我会晚点到。要不让你母后看到我们在一起,你有几张口也解释不清。”
第一次见面,他几乎把话全说完了,她像个傻子一样怵在那。
给枭瑶皇后敬酒时,墨殊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自己母后的眼睛。枭瑶皇后接过了她敬的酒,笑吟吟地感叹一句。“大公主真是生得好看,到了出嫁之年吧?可有喜欢的人?”
“没……没有。”她脸色红了一瞬。
“哦?”枭瑶顿了顿,从自己手腕上解下一个通体莹白的镯子,不由分说往她手腕上一套。“那这个镯子你拿着,它在丹凤做过祈福礼的。带着这个镯子啊,必觅得良君。我当年,就是带着它……”眼波一转,笑意斐然地看向身侧的国主。“才能得幸遇见了陛下呢。”
墨殊承了那么贵重的礼,还来不及道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枭瑶当着她的面,好看的眉一凝,语气嗔怒。“你是去了哪里?寻了半天都不见人。”
“一不小心在树上睡着了,醒来已是这个时辰。”白衣翩翩的墨子安,边轻笑边背着手朝着他们走过来。墨殊回头怔怔地望着他,他没看她一眼,径直略过她身侧,站到枭瑶面前,才把一直背在后头的手放到身前,将手中的卷轴展开。“恭贺母后生辰。”
那是一幅画,摊开了直直垂到地上,是枭瑶的全身像。画中的人像是看书看得累了的模样,闭目伏在书上歇息,眉睫纤长,面容美好。有一片红枫叶落在她的手背,栩栩如生,细致到叶子的脉络。
丹青一副万金难求,果然不是虚传。
枭瑶一拧眉。“每年都是画,你有把母后的生辰放在心上吗?”
“在父皇用心为母后挑选的礼物面前,子安的画自然就黯淡了。”他轻描淡写几句,默不作声地就带过了枭瑶的低语抱怨,还顺带赞扬了一下梁国国主。国主甚喜,直赞儿子年少有才。
墨殊在一旁痴痴地看,眼光从那画移到墨子安的脸,又移回那画。来来回回了好几趟,突闻耳边一声轻哼。一低头,是母后在拽自己的袖子,她被拽着带出了人群,有宫女在前头点着灯,母后默不作声地拉着她一直走。墨泉也在,捧着个小灯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
她回头望望渐行渐远的御花园,轻道。“母后,宴会还没结束。”
“呆到宴会结束?你是嫌我今晚受的气还少么?”宣棠拽着墨殊的袖子,看着一双儿女,气就不打一处来。“陛下宠爱她就罢了,你们姐弟两,怎么连那个狐媚生的儿子的一半都不如呢?”
墨泉挨了骂,当即蔫了,不再蹦跳,少有的乖顺站在宣棠身侧。她想了想,有些忐忑地迎上宣棠的目光,还是决定坦白。“对不起……我今天没把母后交待的事办成。”
“罢了。枭瑶那老谋深算的妖精,你也斗不过她。”
墨殊静静看着自己的母后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觉得很悲哀。从她懂事起,就日日看着母后忙着和枭瑶皇后勾心斗角,一点一点地失去自己原本温婉的模样,变得工于心计。尤其是枭瑶生下皇子后,母后每日都吊着十二分心力,生怕枭瑶抢了父皇的宠爱,独冠后宫。就是墨泉降生后,母后也一刻没有放松警惕,一面对墨泉百依百顺,一面强行逼着他从小就学习军政书画,墨子安会什么,他也必须得学。
弟弟小小年纪,就变成这副心机深沉的模样,和母后分不开关系。
为了这些所谓的浮华与虚荣,这后宫里沉淀了多少幽幽孤魂,亦有多少人失去了自己的本性,步步惊心,这后宫里,也许昨日还与你互称姐妹的人,明日就会亲手捅你一刀。后宫里的真情,掺的全是假意。
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生在帝皇家,而是做一个游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至少她能选择自己活着的方式。
墨殊叹了口气,抬头看月。月色深沉,不见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