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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长生锦 > 罪白

罪白(1 / 1)

 “神殿不参世俗纠纷。汤今望在神罗监兴风作浪之前,先还是赤城谋逆的罪魁祸首,”百里安更是哭笑不得地提醒火气上脑的老人说,“要想神殿真的清静下来不沾外头的纷纷扰扰,国师您自己头一个,就不该时时想着大动私刑这回事。”

“那你倒是把定神兽给我找回来啊?!”

国师气短,明知理亏叫起来还是那么理直气壮。

到此,能处理的都已告一段落,无论百里安是情愿还是不愿,对陈亲王的处置一案终于挂上了日程。

是重判?还是轻罚?是牵连入罪?还是监督不查?

时隔多日,代城主为逃避上述诸端,竟又与臣下玩起突然失踪这一出。不过阿修拉倒不觉得意外就是了。那一日,代城主门府之前又停满了各色车马。不过百里安上次受过教训,这一回聪明地连自己的住处都不肯多呆,人又真不知跑去了哪里。众人满腹牢骚地在议事殿内等了一两个时辰,最后也只好败兴而归。

眼瞅着人都走了,阿修拉这才一打开书房大门,往左边的列柜踢上一脚:“出来透气吧!可算你躲过一劫。”

那柜门一动一松,果然有一只白森森的手从里头扒出来,接着是身体,最后才是神色难堪的脸。百里安好好一个代城主真怕了那般唇枪舌剑似地,竟一径缩在这柜子里躲人,到此时才拍拍身上灰尘出来,心戚戚焉地大叹:“我也不想老是蜷缩在这等地方,要是能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上街不行?”

“那怎么成,本少爷长得这么显眼,有人的地方见谁谁都缠着我问陈亲王的事,可我正是为想出对策才去散心的呀!”

“这倒也是……”阿修拉低首思量,想了一阵,忽然“啊哈”一下砸了一通案板,“走!等到天晚,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可以走走散心,也绝对不会有半个人来!”

太阳落山之后,和约定的一样,百里安牵着马等在代城主宫邸的后门处。

阿修拉刚吃过饱饭,尽可放心大胆打着响嗝前去赴会。只因后门冷落,平日里就少有人经过,更不必提在木翰那撤了府里的眼线之后,男女仆役少了一半犹多。

“阿修拉,这里!这里!”

不过打杂的人手一下子少去太多,入了夜连个掌管灯事的人都找不着也并非好事。还要阿修拉这边摸黑找路,百里安则从门外探出头来招呼。

幸而代城主相貌显眼,尤其站在夜中之时,通身明亮得好似会发光。阿修拉刚想奔着那道亮光而去,一打眼看清百里安此时的穿着,不禁当即愣了愣神。

还是那身宽敞雪白的大裘,还是初见时那副打扮。

七殿喊他白子,而白子叫人猛一眼初见,样貌实在是无比清冷的——这贵族少年的周身像是刚落了一场大雪,白色染着他的头发,落在他的眉眼,更融进了那身裘衣道道分明的纹理之中。然而,从出生到现在,他身负着这一袭不会消融的冷雪,却似乎一直都在尽己所能终结他人的寒冬。

滥好人。阿修拉想这么对百里安盖棺定论应该并不为过。

带着能融坚冰的真切笑容,纵使自己发着抖,他也愿意匀人一份能救命的温暖;纵使自己实在算不得强大,他也愿意对悬崖边上的人伸来最后的援手。

“伤口……”阿修拉怔怔间不慎差点把话说漏,赶紧将视线撇到一边改了口说,“不对,是牲口……那个,你的马回来了?”

“回来了。”少年城主笑着牵过自己失而复得的爱驹,也是白如闪电的一匹,与他这主人倒是相配得很,“好马识途,回来得正好,就靠它载我出去溜一溜风。诶,阿修拉你的马呢?”

“路也不远,随便牵一匹什么走就是了。”阿修拉边说边看往门栏里围着的几匹骆驼。百里安只奇怪他放着好马不骑倒来折腾这些一人半高的庞然大物,却不知少年看重的是它们温和老实的习性,最适合走赤城以西那条常常惊动人畜的断头路。

骆驼走得不比马快,尤其百里安骑着的那一匹格外好动爱奔,为了随着骆驼的步子,只好凭主人压制着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真算起来,两人在外并驾齐驱的时候虽多,却没有一回不是夺命狂奔着赶在路上的,这还是头一次平心静气地缓下来,边看看两道的风景,边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几句话。

闲扯了几个来回,阿修拉见代城主的心情不错,信口脱出一问道:“陈亲王的事……”

话只说了半截,白发少年“阿嚏”一声,这就在马上打了个喷嚏。看他把自己包得那么厚实原来事出有因,夜里本就寒凉,外加劳累惹出来的病事还没好透,百里安所以才找了最暖和的这一身穿上。

被那喷嚏打断,倒叫阿修拉的话在喉咙里翻了几个来回,几次犹豫才又出口:“陈亲王的事我是不懂,但当一个摩多阎罗人来说,我只希望您下的裁决别让西海国人顺遂如意。”

“你这么想,赤城人这么想,我、木翰那还有国师他们,其实谁也都这么想。”西海国身为一介宗主大国,年年收受沙漠岁贡而不行顺治之道,反把一只脏手伸到西界里来兴风作浪,这在百里安执政之下一番彻查出来,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代城主切身体会,实在知道人言可畏的厉害。一个老妇可被收买,几百张闲嘴又怎么不能被收买。只要在适当的时机播下合宜的种子,舆论可以被制造、指引、变化,成为有心挑事者手中变化自如的一柄尖矛,专门对付他照顾不及的满身纰漏。如若没有西海在城中搅屎——百里安难免忿忿地想,自己为了赤城所踏踏实实做出的一切努力,或许早在更久之前就能获得应有的肯定。

然而他明知于此,又能言说什么呢?

自己是西海国遣来的棋子,原以为宗主国所想的无非是属地内安稳太平,而今看来,这一子落池,涟漪激得越大才越能趁宗主的意。乱能起变,变能动杀,为的是一并除掉木翰那与陈白桦——其中哪一个都是海国政权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自己早前想得太天真了,掌控天下这盘大棋的人眼里没有小国庶民,连几百个家庭一夜之间的分崩离析都不放在心上,要的就只是这城里人心不齐。人心不齐,百里安空降而至的身份就像一个摆在高位之上的不安诱引。脆弱不堪的新生政权经不起简单的煽动,轻而易举便成就了座下杀机四起。

百里安事后多有后怕,想着自己要是一个稍微愚钝一些的主上,最后可能就惘然无知地随了西海国的摆布。在赤城风言风语闹得最厉害,也是他最孤立无援的黑暗时分,一个握有生杀大权的代城主若绝望到不相信任何人,疑心身边臣民谁都有可能背叛自己,那其结果在最近那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叛乱中是不忍想见的。一朝钦定陈亲王死罪,又猜忌木翰那手握军权,再被西海国渗入城中的鬼魅影子稍一挑拨,他便自然会一步一步为了自保性命而掉过头来与大将军为敌。

但先对付下手的却为何是陈亲王?

他在狱中再分开审问了那些铁卫一次,以重金与免罪相邀,引得其中一人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说:陈亲王品性勇武二者皆高,是狼王之后接手摩多阎罗的不二人选。先除掉两根刺里最肉痛的,剩下的木翰那便不难对付。他们的主上说了,百里家的四子若是个扶得起的代城主,便凭他自己剪掉大将军在城中的势力。倘若他是个扶不起的,落败后虽死犹荣,海国人自会把篡权夺位的脏帽子扣到木翰那头上,再过来收拾这个身败名裂之徒。

原来一切的一切,只为西海国日后带兵收复此地铺平道路罢了。操大局者许是在如此盘算:一旦赤城断了一左一右两只臂膀,其中沙民再如何羁傲不服,也着实兴不起能看的波澜。

如今阴谋是败露了,百里安却仍然逃不脱依附于西海的执政人身份。他心之所愿自然是将陈亲王无罪豁免,只是恐怕处置得太轻令西海国那头恼羞成怒,反而大手一挥轻易除去他这只不够听话的傀儡。

“我是不会让陈亲王丢掉性命的,你尽可放心。”百里安深想多时,只好先皱着眉头为自己划下这一道底线。

阿修拉哪里能有他这么多弯来绕去的心思,只是看百里安的神情如此折磨,料想他心中一定不会好受。身为后辈的他如此敬爱仰赖伯父陈白桦,此时自己所能做主的却只到一个“性命无虞”为止,再往前就要权衡多方得失谨慎行事,实在是权重压身,自有上位之人的一番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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