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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那几个叛徒带路,队伍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海盗位于岛屿背风湾的营地,那里却是一片狼藉腌臜的景象。
说是营地,不如说是一个大型垃圾堆和牲口圈的混合体。个歪歪斜斜的窝棚,用的材料五花八门:有烂木头、破烂的船板、抢来的门板,甚至还有几块不知从哪座庙里拆来的匾额,胡乱拼凑在一起,勉强能遮风挡雨。地上污水横流,随处可见丢弃的鱼骨、破烂的陶罐、甚至人的排泄物,浓烈的酸臭和腐味扑面而来。
而在营地边缘,几个由粗木钉成、更像兽栏的棚子里,隐约可见人影。士兵用刀挑开破烂的草帘,里面的一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是二十几个女人。年纪从十几岁到三四十岁不等,几乎衣不蔽体,身上布满新旧伤痕和污垢。
她们蜷缩在角落,或躺或坐,眼神空洞,对骤然射入的光线和出现的人群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最本能的、轻微的身体瑟缩。
身上还有明显被凌虐和捆绑的痕迹,手腕脚踝处皮肉溃烂。她们的存在,让这片海盗巢穴的肮脏与罪恶,瞬间达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我操你祖宗!!”一名脾气火爆的江湖刀客眼睛瞬间就红了,锵啷一声拔出背后大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抬脚就要往林子里冲,“老子要把这些畜生碎尸万段!!”
“杀进去!一个不留!”
“救人!先把人救出来!”
其他江湖豪客也瞬间炸了锅,拔出兵刃,群情激愤。
就连许多士兵都红了眼眶,握紧了手中刀枪,粗重的喘息声汇成一片。
眼前的惨状,比任何口号都能点燃同仇敌忾的怒火。
“站住。”
一个并不高昂声音响起,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在即将爆沸的锅上。肖尘不知何时已挡在前方,背对着那些兽栏,面朝着幽暗的密林方向,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波澜。
“肖寨主!”那率先拔刀的江湖客猛地转身,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您也看见了!那里面……那里面……不杀光这些狗娘养的,天理难容!”
“看见了。”肖尘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所以,你们现在热血上涌,冲进去,然后呢?”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在营地与密林之间的空地上,指了指那片寂静得可怕的树林:“林深树密,视野不清,路径不明。里面至少还有上百号穷凶极恶、熟悉地形的亡命徒。你们进去,白白送了性命?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也是困兽,躲在哪里?我们冲进去,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从别的方向溜走,甚至反过来袭扰我们的船只?”
“那……那难道就这么看着?就这么耗着?”一个年轻的侠客握紧剑柄,手指发白,不甘地问道。
肖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吸收了阳光、显得愈发幽暗深邃的密林。
海风吹过林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低语。
“可惜了林中的鸟兽。”他忽然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语气转为斩钉截铁:“放火!烧!”
烧了?
众人一愣。连高文远都露出愕然之色。
“侯爷,使不得!”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精悍的小队长急步上前,正是渔民出身的波力“这是海岛!四面都是水,空气潮湿,您看这林子里多是些叶子肥厚、树干含水的树木,寻常火把根本点不着,就算点着了,也烧不起来,蔓延不开啊!”
“那是寻常情况。”肖尘挥了挥手,“我们船上,带了那么多火油,难道只是为了放在那里看?”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营地:“传令:所有火油,全部卸船!分成十组,由盾牌手掩护,从不同方向,向林中投掷火油罐。不要深入,投掷完毕,立刻撤回。随后,火箭覆盖。”
他顿了顿,补充道:“先清理出营地到林边这片空地,把这些……受苦的百姓,移到安全处,好生照顾。所有缴获的布料、皮革、甚至海盗窝棚里的破烂,凡是能烧的,都堆投到林子里去。”
命令清晰而冷酷。
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混合着快意与凛然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开来。这无疑是最彻底、也最解恨的方法,尽管它显得如此酷烈。
“还愣着干什么?”胡大海第一个吼了出来,他脸上横肉抖动,眼中闪着凶光,“搬火油!快!”
士兵和江湖豪客们此刻同仇敌忾,行动效率惊人。
一罐罐封存良好的火油被从船上迅速搬运下来。
临时组成的投掷队在盾牌掩护下,从几个选定的方向,奋力将沉重的油罐掷向林中。瓦罐破碎的闷响接连传来,浓烈刺鼻的火油气味开始弥漫。
与此同时,另一部分人迅速将营地里那些不堪入目的窝棚拆毁,将所有能燃烧的杂物——破木板、烂渔网、干草、甚至海盗留下的破烂衣物——统统堆到林子边缘,泼上火油。
被解救出来的妇女们已被转移到背风的安全地带,由几个心细的士兵和一位懂些医术的江湖人照顾。
她们依旧沉默麻木,只是偶尔,当看到那堆起的燃料和士兵手中点燃的火把时,死寂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跳动了一下,又迅速湮灭。
“点火!”
随着命令,无数支火把被奋力掷出,落在浸透火油的堆积物上,落在林中油迹斑斑的地面和树干上。
轰——!
不是一点点燃,而是近乎爆炸般的闷响与升腾!炽烈的火焰猛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
潮湿的树木在大量火油的助燃下,发出噼啪的爆响,汁液被烤出,反而成了燃料。
浓烟滚滚,起初是黑色,夹杂着油料的异臭,很快变成呛人的灰白,顺着海风,向岛屿深处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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