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走边说，时候不早了。”初初说着便要带我离开，全然不顾外面还下着大雨。

“你可有伞，雨还没有停。我一个人淋雨倒无所谓，连累你一起淋这冷雨怎么好？”

那人修长手指隔了许久，又一次弹上了本小姐的脑门“你也是个伶俐的人，怎么有时候又蠢得可爱呢？且不论我大小也是个亲王，就说你，家里的生意也是遍及整个燕国的。到哪里还会没几个人接应？没几个暗卫保护？用不着的时候看不见人罢了，当真将他们养来作摆设的吗？什么东西出门都要自己记着带，那也不必做生意了。”

他说的对。这些我怎么会不晓得，倒是这个王爷与我一处时总是温柔多一点，叫我忘了他该有的威严同手段了。

但往往，你不能表现得太明白。

“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说我蠢的人。”我板着脸，僵着身子抗议着。

宇文王爷愣了愣，大笑着捏了下我的鼻子，道“是吗？荣幸之至。”

后来他告诉我，我瞪大眼睛去咬他捏我鼻子的手时的样子，特别像一只落汤狗。

我是真的生气了好嘛……

以为宇文王爷要拉我去坐小船的，不曾想坐上下山的马车后，一路向南，沿着枫衍河畔居然也寻到了大队伍。

原来小皇帝一行人并未继续赶路，而是在远州城外枫衍河边暂歇了半日。我问王爷为何，他说他也不晓得个中原委。

马车仍在路上颠簸，我和初初裹了一条毯子像一个大团子一般并肩坐着。我呢，自然是心肝情愿将自己裹成团子，初初呢，起初只是看着团子一般的我笑。笑着笑着便被本小姐收到碗里来了。

“嗯，有福同享。不谢不谢。”

初初当真不谢，欣然受之。脑袋微仰靠在车壁上，两条腿慢慢悠悠地伸长，舒展。大长腿啊大长腿……许是太羡慕，我竟也将双腿伸长，结果和人家差太多一时半会下不来台，感觉他没有注意我的动作，又小心翼翼地悻悻收了回来。

宇文王爷抬抬眼皮，宠溺地瞄了某人一眼，笑了。

“生生。”

“嗯。”

“嫁给我。”

“嗯？”事情又来得太突然了，宇文王爷这认真的口气，一时间真不好辨出真伪来。我只当他是试探我的心意，笑着回他话“王爷我才十八岁，你确定不再等等了？”

王爷忍俊不禁，盯着我悠悠道“十八还小么？都及笄三年了。我也二十一了。”

“是吗……”我不再多话或者讨价还价。可能是因为我们从小有婚约彼此逃不过彼此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我们如今都是孤儿的关系，婚姻大事当真是能自己做主的时候反倒是有几分无趣了。但到底，我不是顾生。好吧，如今我就是顾生了。撇开我心中的纷乱纠结不说，单单我与他就这如今的了解与相处，真的到了要成婚的地步了么？

我垂头盯着鞋子，或许看着有几分羞涩的意思。初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毯子里的手动作轻微，往我的手里塞了一个小物件。

那东西手感温润，一颗鸽子蛋大小。我伸出手仔细端详，是一只雪白玉蝉，坠以红色流苏，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他说“罢了。”

他说“我等你，等到你愿意的那一日。”

“这个是你刻的？”

“不错。”

“哎……”我将玉蝉按在心口，那里其实在听到嫁给我三个字后，便再没能跳得慢一点。

我是不敢抬头去看他的。他语气温润平淡，那双光芒的眸子里分明是满满地期待与顾盼，眸光太过灼灼，我怕自己是承受不住的。

就在方才，我亦是在为他忧心。与他坦白，诚然诚实，却会引着他从此走向复仇之路；不坦白，诚然欺骗，却能保他一世长乐长安。何以如今的我，凡事都先为他想一步？

我……我……

我……莫不是当真喜欢上他了吧？

马车里此刻出奇地静默，只能听见我们二人彼此绵长交错，仿佛熟睡时候才会有的呼吸声。然而，我与他却都是清醒得再不能多一分。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只是你可想清楚了？我那么喜欢你，总是愿意的。我却担心将来你会后悔。”

“以后会如何谁又知道呢？至少此刻我是认真的。”

多会说话，想不动心都很难吧？

“备聘礼吧，我也要开始准备嫁妆了。”我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明明一步一步走来，是离初衷愈来愈远的，心里竟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我既不忍以实相告，不忍伤他分毫，如果不是喜欢，我也实在想不懂会是什么。既然我不能告诉他真相，又无法对皇权不正坐视不管，那么，不如敞开心扉，与他一并面对！尽我所能保他无虞，一如他愿意许我温暖一般，许他温暖。

初初半张脸贴着我的额头，声音低沉好听“早就开始准备了。”

生生，你怎么就肯定我会后悔呢？你应该不会相信，我是怕会后悔才干脆快些将我们绑在一处吧，以后风雨飘摇，或是艰难困苦，我们都不要嫌弃彼此，不要放弃彼此，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