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地等他。我必须去找他。
只是那几分钟的梦魇已经足以让她无法安心:路易向漆黑冰冷、不知尽头的海底坠落,那黑暗的中心在吞噬他。不知名也无法看清的海怪在黑暗中窥伺,伺机而动。
伊蒂卡收好自己的行李,离开房间。空无一人的拉格斐厅一片黑暗,只有她身后房间里的一盏晦暗油灯。她走下楼梯。恐惧和焦虑在驱赶她。
她本人是否留在皇宫对于别人是没有区别的,她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她能够摄政完全仰赖于路易的威信,而路易生死不明,帝国的维系则只能在于官员和将领自觉效忠皇位的正统继承人,或者路易遗留的威慑。
因此她封锁了路易“死去”的消息——她不相信,但此外知情的人都已经接受了:彼得说他率路易的卫队搜索了三十里的土地而一无所获,又并没有任何人宣称寻获了他,那么他只可能是死去、并且“被河流带走了”。封锁消息是延续路德维希皇帝的威信、为巩固腓特烈的皇位争取时间的唯一方法,在这时间之内,需要召回忠于皇室的军队,驱除任何威胁皇位的力量。她和雅各共同拟定了名单、签发了命令,而之后的执行,她以为有雅各的监督就可以了。
北方的公爵们的军队已经班师,希康伯尔军团和图灵根军团已经在返回雷根斯堡的路上,阿尔芭也在赶往雷根斯堡。沃尔菲和彼得都可堪信任,雅各更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伊蒂卡以为自己反而并不是维系皇位必需的人。
需要她的只有路易。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遥远的南方。
面前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那声音轻而和缓,既能让醒着的人的听到,又不至于唤醒睡着的人。
要等敲门的人离开吗?她思索着。按她的设想,除了雅各和保罗,任何人都不该知道她离开了。
“我们回去吧,伊蒂卡大概已经睡着了。”是海伦娜的声音。“而且皇上很快就回来了,到时问他本人不好吗?”
“再等等看吧,可能已经起来了,只是在下楼呢。”这是夏洛特的声音。
她们在像她一样等待路易。即便路易亲口承认他心里并没有她们的位置,他也早已不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将门拉开一条小缝,确定外面只有夏洛特和海伦娜两人,才将门完全打开。
门外的两人惊讶地望着她。她将她们拉进门里,又背靠着把门关上。
只有觐见厅的长窗透进来的一点月光照亮她们。伊蒂卡能看见海伦娜的关切,而夏洛特几乎掩口而泣。
“皇上怎么了?”海伦娜问。“您要去哪?”
“……他们把路易丢了,说他死了。”伊蒂卡说,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次几乎要哭出来,但是忍住了。“我要去南方找他。请别告诉任何人。”
“让我一起去吧!”夏洛特说。
“你们谁都不能走。”海伦娜道。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伊蒂卡说。“现在去也许还能找得到他,越晚就越不可能。”
“您难道能比卫队找得更彻底么?”海伦娜恳切地说,“在那里您只是一个体力不足的女人,在雷根斯堡您才是镇服宫廷和诸侯的摄政!您必须在腓特烈登基之前守在他身边!”
伊蒂卡冷笑,“路易不在,沃尔菲也不在,谁会听我的?”
海伦娜一时无法回答,沉默在黑暗里。夏洛特说,“让我陪您去吧,——该有个人照应您。我这就回去准备,很快就好。”
“你们都走了,腓特烈怎么办?”海伦娜反问道。
伊蒂卡望着她,说,“我在这里他也不会更加安全。现在还可能把路易找回来,他回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您醒醒吧!”海伦娜拉住她。“要是您找不到他,您回来的时候,雷根斯堡的主人可能已经不姓莱茵菲尔德了!”
“可是我没办法……”伊蒂卡哭出声来。“我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地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么远的南方。”
海伦娜再不与她争辩,默默握住她的双手。
夏洛特说,“我们在索德门会合吧,”就离开了。
伊蒂卡看她开门出去。外面夜色已浓,阴云遮住了刚才还有的月光。
“皇宫就拜托你照看了。”伊蒂卡对海伦娜说,从她的手中抽出手指,擦干眼泪,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