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声音。长窗外面看起来一片漆黑。

侍女收拾着桌上的杯盘，赫尔曼自己坐在一边的小桌上喝着餐后酒。他看了一眼窗外，又飞快地将目光收回室内，像是害怕看见夜色中隐藏的野兽一样。

一名侍女向他走来，说，“老爷，夫人觉得卧室里有奇怪的声音，请您……”

玻璃打碎的声音。早春尚未温暖的晚风吹熄了蜡烛，黑暗中有迅捷而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赫尔曼本能地靠向墙壁，握紧手旁甜点的小勺，仿佛那能防御什么一样。有锋利得仿佛带着刀刃的风从他面前掠过，他像是将死一样闭上眼睛。侍女尖叫成一片，搏斗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又不可捉摸地移向旁边。

那声音终于落下。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没事了，请把灯点上吧。”

赫尔曼终于放松下来，赶在灯光亮起之前用餐巾擦净满头的冷汗。那在侍女的小心守护下摇曳不定的暗弱灯光下，一个男人正将另一人手臂反剪地按在地上，军刀抵着那人的咽喉。

“啊，佛罗里安。您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赫尔曼释然地说。

佛罗里安没说什么，在仆人的帮助下绑了地上那人，才站了起来。被绑的男人虽然狼狈，却挣扎着坐正在地上；他的衣着虽然平凡，却也算整洁体面，看起来并不像市井盗贼之流。

赫尔曼看到佛罗里安的眼神，命仆人离开餐室，从外面关上门。他自己急忙离开被打碎的窗子，缩在了壁炉旁边。佛罗里安没有理会，着手搜查坐在地上的男人的衣服口袋。

“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杀赫尔曼大人？”佛罗里安问道。男人并不答话。

佛罗里安又说，“我这一介中将在雷根斯堡虽然不算什么，也还能让军事法庭免去你的死罪，只要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是谁，士兵。”

“将军，”坐在地上的男人说话了。“我是执行队长的命令，但队长的命令从何而来，我是不知道的。”

佛罗里安端详男人片刻，然后走向赫尔曼，将手里的东西给他看。“这是我从他手里抢的刀，是宫廷卫队的制式匕首。没找到别的证明身份的东西。”

刀柄上铸的十八针松格外刺眼。

“能让宪兵暂时拘押他吗？大概十几天，最多两个月。”赫尔曼请求道。“请不要把他交给检察官和军事法庭——一旦进入审判，事情就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这种时候，审判并不比直觉更有效。我并不希望让那一位颜面尽失。”

“看来您知道是谁要暗杀您了。”佛罗里安说，站在赫尔曼身边，漠然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刺客。“您这决定，和最近的内阁一样令人疑惑。”

赫尔曼冷笑。“帝国的皇位上只余幽灵。阴影后面，不过是女人和孩子。”

佛罗里安瞪大了眼睛。

“我所效忠的皇帝已经不在，无法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但我不能放任帝国毁在女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