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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猗兰劫·九歌 > 第四歌 辛夷 九

第四歌 辛夷 九(2 / 3)

“老板!”那个伙计忙行了礼说,“是这位公子,总是嫌店里的簪子贵,连那些素面银簪,一二两银子的,他都嫌贵,问他要买什么样的,他也不说,您看看他!”

那老板打量了一下扬灵,说:“这位公子,想是读书人吧。”

扬灵正窘迫无着,见问了,只得应一句,见了礼。

“公子,小店门面小,货物少,怕是不合您的意了。”那老板的态度谦和得很,回身对伙计说,“你去后面把那个漆盒拿来,紫绸包着的那只。”伙计应声去了,老板才对扬灵说,“小店还有几样簪子,待伙计拿出来,请公子细看,可有满意的。”

不一会儿,钟德便捧着那只紫绸匣子出来,解开紫绸,是一只戗金漆盒,老板接过了,轻轻一按那黄铜小钮,打开来,里面深红缎子上扇开排着八支银簪,簪身四寸来长,簪头洒开如梧桐叶状,端是大方典雅的。

扬灵见了,心中一动,这正是适合她的,若插在她的云鬓上,一定很好看。只是,不知其价几何,羞于启齿了,只呆呆地看着。

“这簪儿也不是银的,是铜芯镀的银,若公子喜欢,便二百文一支。”老板似知他的心意般,坦率地说。

“老板!”那伙计不知为何急了,老板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吞回声去。

“那,我就买一支?”扬灵试探性地问。

“请公子挑选吧。”老板把漆盒送至他的面前。

扬灵左右端详一下,便取了最边上一支。

“钟德,去,给公子包好。”老板支唤着。

那伙计只得去取了只锦盒来,老板将簪子放进去,小心扣上扣子,递给扬灵。扬灵忙谢过,便数出二百文钱给了伙计。

见扬灵高兴地去了,那伙计凑到老板身边,低声嘀咕着:“老板,那是新进的俏货,少说也值十两银子,您怎么……”

那老板却微微一笑,说:“钟德啊,我华锦堂能有今日,做的可不单单是生意。你自个儿琢磨去吧。”说着,一甩手,便踱至后厅去了。

扬灵揣着那支簪子,欣喜地往秦府来了。门口的人见了他,问一声好,说:“薛公子也放假了。我家公子已经回来了。”

扬灵应着,问了好,便进去了。他先去了原心堂,听闻泠梧在啭鹂斋,才往这边来了。

几个月不曾回来,这里的绿意却是相识。走一段,那记忆便如晨间的熹光般被唤醒,向他涌来。随着鹅卵石小径,拨开树荫,远远见一片蕉叶悄悄掩着那半垂的竹帘。那芭蕉的绿影,那夏日中一丝清凉风风,恍恍惚惚间勾出了他深埋的意识。玉簟的凉,恍如山泉,浸透着他,幽幽的香,翩翩飞来,落在他的肩头。哦,他闭着眼,去体会这一刻的沁人心脾。轻盈的唤声,似春风里的一树柔柳,温和地拂着他的面颊。而当他睁眼时,那一朵微笑,如碧水里婷婷的莲。哦,那个夏末,那个奇迹般的相遇。

忽地,他浑身无来由地一战,似踩了个空般。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这是为何?他问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从衣间摸索出那个锦盒,轻抚着那绣着团花的缎面:“她对我恩重如山,我只该……”他坚定起来,便走上前去。

轻叩了那错凌纹木门上的铜环,得到了里面那个熟悉声音的应答。他静静地候着,待那门开时的吱呀一声。“扬灵,我料便是你回来了。”她的眼睛如泉般清冽。

“夫人,许久不见,薛澈特来拜见。”扬灵作了一揖。

“快不用客气,你回来就好。”泠梧忙迎着他进屋来。

啭鹂斋宛如一年前的那个午后的模样:一帘碧绿落下片片轻盈,点画在那张宽敞的黄花梨书桌上,三尺素宣依旧展着,一只还饱蘸着墨的湖笔倚在荷叶形砚上。

“夫人,正在作画么?”扬灵见了问。

“闲来无事,随意画两笔。”泠梧笑着说。

扬灵接近了看,依旧是兰花。墨在纸上流畅,勾出的茎叶仿佛飞天的舞袖般超然飘逸,却和上次湄儿补画的刚劲之风迥然不同。扬灵细细地看着,想起父亲曾对他说的画如其人的话。“她的心是那般飘逸的。”扬灵心里想着,便问:“夫人,喜欢兰花?”

“家父生前说,兰有君子之质……”泠梧应着,声儿却忽然止住了,眼神却黯淡下来:“是的,他生前正是最喜欢兰花的,可是,可是……”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扬灵没有意识到泠梧心境的波动,却对着那兰花图,兀自吟起了。

泠梧怔住了。这声音是那么熟悉,仿佛微笑着从悠远处向她走来。那片云山,那片幽谷,那泓清泉,还有,那抹琴声。弦起了,激在她的心上。

“今日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她看见了,他的眉头紧皱,忧郁的雾锁住了他的眼。他在案前奋笔疾书,那纸上笔走龙蛇。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啪!”他投下了笔。他的目光沉静下来,仿佛夜中的大海。那片叫嚣声近了,那鬼魅般的火光在他的眸子中闪动。他的嘴角抽动一下,竟然是一丝冷笑,戏谑,而又听天由命。

“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他坦然地站起来,整整衣冠。他抬起头,看看天井中露出的那片夜空。夜是那么深,那么沉,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一声轻叹后,他的面色重新庄重起来,仿佛铁铸的一般,再没有了一丝动容。

她惊了!她试图冲过去。她要告诉他们,那不是他的罪过,他是无辜的。但回答她的只是明晃晃的刀戟,似寒冰般,把那个夜凝固成一场噩梦!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泪水如瀑,淹没她的眼,却淹没不了那彻入骨髓的悲凉。当寂静重新袭来,当她颤抖着从冰冷的石阶上挣扎起来,她去案上,看他最后的画作。

兰花!在愁风凄雨中,在乱石野莽中,披离憔悴,扑倒在地,一枝一叶,却又傲然倔起!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兰花:凌乱,错杂,仿佛被击败,但每一片柔软不堪的细叶,都在用尽全力,向上扬起。啊,这就是他呀!狂草数行,筋骨毕现,正是那首《猗兰操》。君子之伤,君子之守!他用他的伤痛告诉她,告诉世界,他是如何坚守的!

“夫人,您,怎么了?”她拨开如雨的泪帘,见他正在案边,手中执着笔。纸上,那新鲜的墨迹在斜光中闪着莹莹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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