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理由?”
我点点头。
她大笑一声:“你父亲的东西?你父亲可是叛国的罪人,罪人之物本就不应该再存于世上,兰因不过随手一摸,你边如此动气?邵长安,你身为正室的气度是忘到何处去了?不过也难怪,当年你幼时便是如此刁蛮的性子,想必哪里知道大家风范这一词?”
“叛国”两个字深深扎进我心口,一针见血,我尽量隐着怒气,谦和回话:“家父虽然在京门名声不嘉,但到底是已经过世的人,还请老祖宗口下用词掂量一些。”
她哑然失笑:“你倒还有脸来教训我?看来你在勇毅侯府时,不光闺秀的做派没学会,连尊长的礼仪都忘了?”
“媳妇不敢教训老祖宗,只是故家父是媳妇最尊敬的人,媳妇只是不愿老祖宗如此用词罢了。”我爹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指点。
“你知不知道你爹,还有你的身份是京门多大的隐晦!?”她突然厉声道,“我儿光颂在朝中正是锦绣前程之时,你可知道他顶着这样多的压力娶了你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原以为你本本分分的在这李府过一辈子也就罢了,不想你是如此顽固不化的人!你爹的事情休要再提,我不想听见一句!邵长安,我今日也就跟你挑明了说,你的性子,你的家室,你的品行,没有一样是配得上光颂的,你若是有所醒悟,最好给我从此安安分分地老实做人、老实做事!你在这李府里,不过是个寄生的东西,我李家保你后半辈子吃穿用度,不是让你来给我李家戴绿帽子、给我李家丢人的!”
我低声一笑:“媳妇从来没有妄想过要进李家的门,当初您儿子完全可以拒掉那一纸婚书。”
“那是光颂仁善。”她嗤笑,从炕上缓缓起身,踱步到我身边,掏出一只手,轻轻拈住我的下巴,皮笑肉不笑,“看在从前还有几分情份,又念着你孤苦无依,光颂才好心好意地娶你。你以为,你对于李家有什么价值?不说别的,就拿兰因那孩子来跟你比,你可及得上人家分毫!?若不是她出身不好,门第配不上李家,这样的容貌性格,给我李家做正媳再合适不过!”
她攸的松开我的下巴,退了回去。
我垂着头,低声一笑。
其实我也是傻,真的,当初为什么不辞退李承景呢?他的人来祖庙接我回去的时候,我就真的以为他对我还存了一份心思了,我还就真的相信了。
如今一场欢喜一场空,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这李府的人对我满满的厌恶。
我的声音平静无澜:“老祖宗的话问完了?”
她“嗯?”一声。
我徐徐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合十在腹前,恭谦道:“媳妇自知不是李家这样的门风应该有的女人,也担不起李家主母这样重的称号,反正在李府里,媳妇不过是个吃饭不干事的废人,想必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没的让老祖宗心里烦,倒不如就请老祖宗准许媳妇搬出李家如何?也让大家捞得个耳根清净。”
“你才进李家两个月多,就把你逐出去,这样地事情让外人看到了,没得说我李家闲话。”她挑眉,精打细算。
“若是以养病为由呢?”我实在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既然没有人是喜欢我的,我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放在一个不讨喜的地方,白白地让自己受人家的白眼?既然都是终老孤独,倒不如找个清净的地方终老孤独。
李承景的母亲微微一笑,满意道:“你总算还说了件对的事情。”
我牵强一笑:“媳妇回去会找夫君提及此事的。”我说完,转身边便要离开。
“等等。”她发话。
我脚下步子一滞,回头道:“老祖宗还有什么事情?”
她回身,随手拿了了一叠厚厚的经书,笑道:“礼不可废,这惩罚还是要的。”
身边的一个老妈妈将她手里的经书转交到我手里,我接过那一叠密密麻麻的经书,她笑道:“今晚就跪在后院的小祠堂里,将这经书抄写完,明日早晨的时候放在我院子的门前就行了,人不必进来,我不想见到你这张脸。”
我木然回话:“媳妇会做的。”
她满意地挥挥手:“下去吧。”
我退出了那间耳房,轻轻将门带上。
出来时已经是快要黄昏了,天边的暮色渐上,黄云层层叠叠,上有不知名的鸟飞过。
我跟着门口侍立的老妈妈走到院子的门口,她朝我一笑:“夫人走好。”
我点头,力不从心地笑了笑:“回去吧。”
她客气一笑,回身进门,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我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抬头望着门匾上的“静”字。
突然有点想要自嘲。
不知道到底是我打扰了李府的宁静,还是李府打扰了我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