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扇小小的耳门进去,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浓浓的檀香味道,是常年礼佛之地的特殊气味。
房中正堂上设有神明,各种礼佛用具一应俱全,摆放整齐规矩。
堂下软垫上正跪坐着一个背对我的夫人,深衣素髻,背脊挺直,她周身一列老妈妈恭敬侍立在旁,不出一言,只闭目垂头地静静站好。
我立在门口,不由得心中有些压抑。
我是开口说话呢?还是不开口说话呢?
开口吧,我怕打扰她老人家清心礼佛,不开口吧,我又怕她老人家回头教训我这个晚辈不懂规矩。
而就在我的嘴巴开开合合、欲言又止之时,我那位肃穆的婆婆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背对着我,声音有些苍老的年代感:“来了?”
浅浅的一个问句,连忙让我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媳妇邵氏来迟,还请老祖宗勿要怪罪!”
她浅浅朝身旁的一个老妈妈探出手,老妈妈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扶住她缓缓起身,转而走向另一边偏堂的暖炕之上,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我只好耐耐性子,依旧跪在原地不动。
等她在那旁的炕上落座了,风帘后才传出她的声音,依旧是慢慢的,从容的:“过来这边。”
我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连忙回了话,匆匆过风帘,到她坐的地方去。
一个老妈妈搬了一张圆凳放在婆婆跟前不远处,婆婆接过旁侧人递过来的茶水,随手一指那张凳子:“就着委屈委屈,坐吧。”
“不委屈!不委屈!”我连忙摆摆手,坐了下去。
婆婆抿了口茶,浅浅阖上眸子,口气清淡:“你入我李家门多久了?”
我额头汗涔涔地回答:“两个月多了。”
“可有来向我问过安、请过茶?”她继续问。
“这是头回……”我小心翼翼地抬眼张望她脸上的神色。
她一张脸的神色就没改过,说:“可知为何我素来不让你踏进这个院子?”
我心下一惊,扑通从凳子上跪下:“媳妇有罪。”
“何罪?”她示意一个身边的老妈妈,“扶夫人起来。”
那个老妈妈忙应声上来,将我重新扶上小圆凳,我心“咚咚”跳得厉害:“媳妇……”我支支吾吾,对于打了兰因这件事情实在是不想启齿。
婆婆手中的茶杯子突然“乒乓”一顿,顿在身旁那张小木几上,她那双厉害的眼睛精明一眯,冷笑道:“邵长安!你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
我又“扑通”一声重新跪下来,垂首,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珠子淌下来,跟流水一样。
这回她没再差人扶我起来,只在塌上色厉内荏地开始数落我的“罪行”:“本以为你如今十九了,又是嫁了人的人,心性也该收敛收敛了,我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你这性子还是改不过来!”
我垂头:“媳妇知道。”
她又冷笑一声:“知道?你知道什么?”她眉头一挑,“你是知道妇容、还是知道妇功?”顿了顿,语气加重,“还是知道,妇、德?!”
我慌忙抬头,她的眼睛像鹰一样牢牢锁住我,语气咄咄逼人:“邵长安,你别以为我这个做婆婆的人老了就什么事情都糊涂了!我在这李府里做了三十几年的主母,这府里的事情有哪一件是跳得开我的眼的?”
她抿了口茶,继续道:“你和光颂新婚那晚的事情,就算光颂给瞒了下来,你便当我就不得知了?”她低叹道,“当初就不该与你定下这门婚事,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李家家门多少年的清净,如今怎么就有了你这样一个媳妇!?”
我压低声音,坚定道:“媳妇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那晚的事情纯粹是有人要害媳妇。”
她嗤笑一声:“行,我就依着你,不与你说这一茬。那你告诉我,今天的事情,你又要怎么解释?”
“媳妇确实打了人,可也是有原因的。”我嗓子有些发哑。
“哦?”婆婆挑眉,“你且说说?”
我静了静,道:“今日她拿走故父的遗物戏弄,媳妇心急,一时就失手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