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一叠经书,挪着步子往回去的方向走。
一路来全是旁人指指点点的神色以及难入人耳的话语,我装瞎又装聋,一步步挺着腰杆走回自己的院子。
还没到门前的时候,远远的就望见一个人影。
我脚下步子一定,呆呆站在原地。
李承景。
他又来做什么?
我抱紧怀里的经书,走过去,他站在原地,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过,仍旧是那身官服,衣摆上还沾了血液,想必是刚刚从兰因那里过来,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
他站在那里,面色无澜,眉眼漆黑如墨色。
我不想再和他费什么话,只往他身边一闪,就要进门去。
他却不如我的意,长胳膊长腿一拦,就轻轻松松地把我拦住,眸中凝着化不开的色彩:“你怎么才回来?”他俯首,低声冷问。
我嗤笑一声:“管你什么事,不去守着你的兰因?”
他依旧淡淡回答道:“兰因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一般的皮肉伤,调养一阵子就好的。”他话锋一转,“倒是你,都快要到晚膳的时候了,怎么看不见人影?阿娇人也不在,你到哪里去了?”
我抬手,拉开他的胳膊,厉声道:“让我进去。”
他低头,凑近我,沉声道:“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两句话?非要这样弄得双方都难看?”
我嘴角朝一边扬起:“我可没觉得有什么难看,我的脸不值钱,丢了就丢了。”
他抬手,拢起我耳边的碎发,嘴角微翘:“从前可没见你有这样大的脾气。”
我“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冷声道:“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像个娘们。”见他不语,我继续道,“没事说就快放我进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他挑眉。
我“呵呵”一笑:“我去找男人了,怎么样?”
他垂头低笑一声:“被母亲找去了?”
我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应声:“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吗?”
他拿开挡住我去路的手脚,我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往里头走去,耳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他跟着我走了进来。
我走到正堂里,左右打量,阿娇确实不在。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找了蜡烛还有笔墨出来,装进一个小布袋里,又从案上拿了一叠宣纸,抱着就要往门外走。
李承景不解地看着我:“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懒得回他,拿了东西就要走人,他在我身后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让我动弹不得:“你不吃饭了?”
我心下冷笑不止,还吃饭?今天的受的气都够我吃两天了,哪里还吃得下饭?
我说:“李承景,你能不能行行好,放开我?”
他看着我手里的一叠经书,冷声道:“母亲要罚你去抄经文?”
我“哈哈”一笑,甩开他的手,道:“是啊!得意了吧,这下可以让你那个宠妾消气了吧?”
他沉默,没答话。
我懒得再跟他废时间,再不加紧点时间,今晚我肯定抄不完这些经书。
我正要走,他爷爷的,竟然又拉住我,肃穆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有病?”我哑然失笑,“李承景大人真是好心好意、不计前嫌,我今天才把你的宠妾打得头破血流,你还要陪着我去抄经书?你不是应该恨死我吗?”
他低声,拉住我的手往外走:“我有话对你说。”
走了两步,又挺住,回头问我:“你去哪里?”
我一愣:“……小祠堂。”
他拉住我,直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真是奇怪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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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小祠堂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承景拖着我穿行在府中相错的过道中,绕来绕去,半天才到她母亲口里的那个小祠堂。
我望着暮色霭霭的天际,以及眼前这个阴暗又空无一人的小院子,心里不由得一个激灵。
果然,李承景他母亲不可能让我这么轻轻松松地抄写个经书,就这么个样子,半夜三更,我一个人跪在众多牌位前过一夜,第二天不傻也疯。
李承景推开满是蛛丝的门,率先进去,回头望见我在门口踌躇的样子,向我伸手:“进来,没事的。”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随着他走进破败的院子,一路走到正堂放置牌位的地方,他才送开了我的手,从我手里接过灯盏,划火点燃灯芯,将屋子照亮。
我环视了一周屋子里的摆设,没想到李府里还有这么老旧的屋子。
李承景从一旁搬过来一张满是灰尘的书包,就着袖子擦了一把,回头像我解释道:“这边的小祠堂是当初搬家时里头就有的,母亲她怕冲撞里头原来的人,就没有再修缮,只将我父亲的牌位搬了进来。”
我点点头,落座到那张书案前,他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随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