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鹄端坐在金座上,看着下面的人便秘般的面容,不动声色。
“禀王爷,臣以为不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变故了这已定的布局。
“诸臣众将皆是朝廷肱骨,如此撤了一番下去,新的人才后继无力,朝廷中空。
若是平日里还算撑得过去,可如今内有天灾谴谴,外有虎敌耽耽。如此作为,只会置大靖与累卵之地,还望王爷三思啊!”
说着,邱老将军重重跪下,磕头磕得响亮。
姜禾鹄敛眉。
邱胜亦是两朝元老,战功赫赫。虽年近古稀,却神采奕奕,偶尔提出的政见也让人耳目一新。最为重要的是,他对先皇忠心耿耿。居高位而俭家事,这大靖上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如今他出言反对,“不妥”二字的分量可想而知。
他一言毕,群臣出列,皆拱手要姜禾鹄三思。
姜禾鹄这下子可着急了。昨儿个没计算着这家伙的厉害,现在被他搅了局,难道这么精心布置的一场戏就要功亏一篑?
秀气的眉毛微不可查地蹙起,一双杏眼微阖,头上金钗不动,脑海里却是飞速旋转。如今要她驳了这老家伙的言论,怕是会寒了其他重臣的心。
她想剔除下马的只有孟起白这一贪官蠹役之流,并非单是他无能这么简单。而是那两本账册上,都是如山铁证。
昨天傍晚姜禾鹄从乔家出来之后,回了府邸换了身平常的衣裳。
杏色的罗裙垂委至脚踝,头上的钗环尽去,仅剩一根银簪松松攒着发髻。
苗苗手持眉笔,把姜禾鹄的眉梢往上吊了吊,再于腮边涂抹上些深色的粉底,描上淡黑的眼影,镜中人便不像姜禾鹄原本清丽的容貌了。
若非熟识,怕是凑近了看也认不出来。
一主一仆晃晃悠悠上街,去茶楼听了说书的海吹,又到戏院里去听了一出,最终到了抄手摊子里,等一餐美味。
也就是这时候,一个低眉顺眼的丫头疾步过来,往姜禾鹄怀里堆了两本账册和一封书信。
姜禾鹄尚在目瞪口呆的状态,苗苗便已大骇,立起身来去追赶那小丫头。
原本这一切是人不知鬼不觉,经由苗苗挪椅子这么一声尖利的声响,反倒引来了许多路人侧目。
姜禾鹄习惯性地敛眉,抽出书信,刚要撕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掩回怀里。细细品起抄手来。
刘家夫妇见她安安生生地吃抄手,这才放下一颗心来,生怕她又搅出什么事端的心这才吞回肚子里。
而苗苗生得体胖,原也不是什么长跑的奇才,自然追不过那手脚伶俐的小丫头。
她喘着粗气回到她家主子的身边时,她家主子已经帮衬着她,把属于她的那碗抄手连汤带个儿给吃得干干净净了。
回府路上,苗苗抱着两本账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也不嘟着了,当即就磨蹭磨蹭与姜禾鹄越贴越近。
“怎么了?”姜禾鹄侧头看她。
苗苗有些不好意思,一只手抱着账册,松出一只手来挠挠头皮:“嘿嘿,主子,苗苗有些地方不太懂。”
姜禾鹄笑眯了眉眼,连刻意吊高的眉线也弯成了舒心的弧度。
她盯着苗苗憨憨的表情,笑道:“问吧!”
“您不怪我?”
“不怪。”
苗苗像是得了赦令,这才垂着眉眼,嘟哝着说:“乔公子是不是喜欢主子你啊?不然您怎么就笃定乔公子会帮您呢?”
苗苗嘟哝完,一阵秋风便扫过来。冷得主仆二人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