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鹄驻足,凝着全聚德店前摇晃的灯笼,声音缥缈,有些听不真实:“他想要,我给予,就是这样。”
“那您怎么知道乔公子他想要首辅之位呢?”这时候的苗苗像是勤学好问的孩童,紧跟着姜禾鹄,语气里有些隐隐的咄咄逼人起来。
姜禾鹄回了神,笑着弹了一下苗苗的额头:“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是你主子啊!”
说着,脚步便迈开了去,比方才急了些许。
苗苗在原地挠了挠耳朵,没明白主子讲的什么。眼见着主子就要走远,也就将这些问题抛掷脑后,屁颠屁颠地跟上了。
夜明澄澈,霜露冷冽。恭亲王府的内院幽幽凉凉,几株昙花开得正好。
姜禾鹄内着里衣,外面虚披着一件披风,立在昙花边上,脑海里有些纷乱。
那两本账册对比之下,可以一条一据地列出孟起白的蠹虫之举,几乎就可以定了斩首之罪。
可那封信又着实写到了她的心思。
如今姜禾鸢南下,恭亲王摄政。在这节骨眼上,如若一开始便处置了一个朝廷重臣,众人自当是要追根究底地问出个缘由。
可是将孟起白的贪污罪行公诸于众,不啻于国库洞开,让大家瞧瞧里面有几个银钱。
自古以来,国库空虚最能扰民心。在这个关节上动摇根本,也就等于将大靖葬送。
因而,孟起白得除,但不能以此为由。
废了一番心思,这就要将孟起白这蛀虫拉下马,邱老却出来阻这么一遭,姜禾鹄心里烦堵得慌。
殿下众人见姜禾鹄悄无声息,有的偷偷抬眼,却恰恰撞上了姜禾鹄一扫而过的目光威严。
姜禾鹄本以为自己最终还是要妥协,不想这个时候,乔疏竟走了进来。
乔老首辅简直快要气得失禁,这个孽障啊孽障,金銮殿也是你随意可以进出的吗,还不两条胳膊夹巴夹巴给我滚出去!
可乔疏的两只眼睛偏偏只看向高座上的那个人,没看见自家老爷子挪腾得快要抽筋的眼珠子。
“新任首辅乔疏前来参见摄政王!”一句话犹如天籁之音。
姜禾鹄自己不知道,从乔疏走进来的那一刻,她微垂的眉梢便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此时她看着金銮殿上的乔疏,长身玉立一身风华,身上的雪狐披风更衬得他的姿容宛若天人。
嘴角微扬,说话也像是有了底气,姜禾鹄朗声说道:“爱卿平身。你们也都起来吧!”
众人心头郁闷,却也应声起身,唯独邱老将军仍旧执愣地跪着。
姜禾鹄微舒的心情,此刻也变得凝重。心头暗骂:这个老顽固!却也无计可施。
不料乔疏却缓步上前,一贯地不着调:“啧啧啧啧,邱老将军已经年老,跪得久了自然起不来。恳请王爷宣邱老将军的那文武双全的外孙入宫来接一接他吧!”
姜禾鹄听言,心头暗笑。
谁人不知道邱老将军子孙满堂,文武双全的却只一个——五城兵马司司首,黎揽。
去岁姜禾鹄奉旨招亲,虽说不上满城男子落荒而逃,却也是惊退了那些个守身如玉的公子哥儿。
而黎揽那天估计是出门没烧高香,竟把一幅绣囊落在恭亲王府的府门前。
若是寻常百姓,这一落本不要紧。可他是邱老的外孙,婚姻不能儿戏,且需直达天听。
绣囊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而囊角的“致郎黎揽”四字针脚工整,不是一般的绣娘能达到的境界。
当时还挺郁闷的恭亲王爷这就看上眼了,将这锦囊细心收藏了起来。因而京中有风声说,恭亲王爷这是瞧上黎守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