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祠堂寻根
不日墨玉和玖玲就到了洪县，这里位于洞庭湖的正北方，再往下走就是岳县，那里是距离洞庭湖最近的大县。二人才到洪县就已经被恶劣的天气状况所震慑，连日雷鸣电闪，阴雨不断，原本就水泽丰满的地方现在成了河上城市，完全影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当地百姓深受其苦，更有甚者已经致人死亡。墨玉决定先在洪县停留几日，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持续尴尬。玖玲自从得到鲛丝披风，每日都会数次取出摩挲着睹物思人，但现在人就在眼前，她不能拿披风出来，也不能跟他说话，心里不知道有多失落郁闷。墨玉也依旧是冰山一座，不仅一直没有提那晚救下玖玲并且将上古披风留给她的事，甚至连客套的话都不舍得多说一句，两个人客气生分，冷淡不已。
墨家的生意分布广泛，在洪县也有他们家的宅子，墨玉仍然是以墨大公子的身份出入各地，这次带玖玲到洪县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是他一直没有澄清也没有说明，任由他人八卦猜测。玖玲偷偷高兴着，自己感觉虽然墨玉没有说明想法，但他这样任人误会的态度可能也反映出来他并没有一点都不接受自己。
这天墨玉将玖玲留在别院，叮嘱她不要随意走动，还留下一个龙侍照看她，带着另一个龙侍去了岳县。墨玉走了之后，玖玲整日心神不宁，她在房间里徘徊许久，决定等墨玉回来了要跟他说明自己的心情。这样的现状已经不能接受，她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如果他能勉强同意，那两个人就改善一下现在的关系，不能再这样尴尬下去；如果他不能同意，那自己就到鲁州去找穆子環，好过在这里闺楼深锁，日夜烦扰。
然而这一等竟是四天，按照龙族来去的速度不可能如此拖沓，玖玲想他们一定遇上了什么事情。她在别院寝食难安万分焦虑，一直后悔自己没有跟着去，她想着如果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了那自己非得发疯不可。终于第四天半夜的时候墨玉回来了，他神色疲惫衣衫凌乱，一回到府上就掩人耳目带着玖玲躲进了密室。玖玲见他并无大碍自然欣喜异常，但是看到他凝重的神情又觉得事情一定很棘手。
帮他略略擦洗一下换了干净衣裳之后，墨玉开口道：“这里太过凶险，那巴蛇不愧是上古神兽，凭我龙族大将军的力量竟然奈它不得，你跟着蛟未先回皖城去，这里不能久留了。”说起蛟未，玖玲倒是忘了反驳自己不可能离开，而是想到了另一个跟着墨玉的龙侍蛟申，他没有和墨玉一起回来。
“蛟申哪去了？”
墨玉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还以为玖玲一定会强烈反对离开的事，还想着如何说服她，如果不行就用迷香把她迷晕了强行带回去，结果她答非所问，搞得墨玉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他去送信了，”墨玉实话实说，“我派他去送信了，那巴蛇非要龙族的羿能前来才肯息风止雨，我和蛟申敌它不过，只能让蛟申先回灵山去给止殇送信。”
玖玲了然，这时候她才轻轻说道：“九儿对墨公子的感觉墨公子不会不知，九儿原本以为你只是大户人家的少爷，那样已经不敢痴心妄想，现在知道了你是神族龙支的大将军，且不说别的，我们毕竟仙凡有别，九儿也早想断了这些无谓的心思……”她突然抬头勇敢地看着他的眼睛，泪光闪动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但是九儿没有办法，我管不住这一颗心，我虽然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寿命有限，也知道自己相貌平凡并无长处，与公子根本不配……但是这份感情却是九儿这辈子唯一能交付的东西，我不求公子承诺任何，但求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直到我生命最后一刻……”
墨玉愣住，那些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胸口，一个字也吐不出。自己何尝对九儿没有念想？不然又怎么可能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把珍贵无比的鲛丝披风留给她？那时候他已经得知护符流落宿县一带的消息所以赶着去救护符，不然怎么可能把九儿一个人留在荒野里？不过身为凡人的九儿一定不知道那鲛丝披风的作用，如今天地间这种披风仅此一件，它不仅防寒保暖水火不侵，而且刀枪不伤，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隐藏身形。现在想来她和穆子環从皋阳县一路逃跑到宿县，这披风起到了极大的御敌作用。而自己也是因为感受到它的存在才能多次及时救了她们的。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九儿，不是没有私心，虽然自己毫不在乎其他神仙的闲言碎语，也不在乎会为此可能付出的代价，但自己身为龙族，有几百年的寿命，而她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他只怕自己真的情根深种到时候会忍受不了天人永隔的几百年煎熬，所以既然不能长相厮守，还不如不要开始。
可是现在，看着她澄澈的眼睛，还有她坚强隐忍的模样，自己怎么一点都狠不下心了呢？那些做好的决定怎么就被一下子被击溃了呢？明明知道在这多事之秋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有多危险，可是自己心里还是有个小人迫切期待她真的能一直陪伴自己……原来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通达了七情六欲的自己，心居然还会期待，还会痛苦，看来自己并不是已经步出了红尘，只是那个左右他的人刚刚到来。
墨玉缩在密室的墙角里，已经活了几百年从来没觉得如此无助而彷徨过，他内心正在激烈挣扎，一时间屋里寂静无声。
“我已经想好了，”玖玲淡然地擦了一把眼泪，“我不能给你添麻烦，如果你不同意我却还留在这里，只会让你烦恼。我明天就跟蛟未回去，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好好活着，到时候嫁人生子，平安终老，如果老到还能见上重孙子的话，我就给他们讲我年轻的时候这段神话般的故事，他们不会相信，但我会用余生来怀念这一段美好的时光……”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紧紧挤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突如其来的紧迫感让她瞠目结舌，四肢百骸酥麻不止，一点劲也没有，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一阵天旋地转，几乎不知身在何方。
“对不起……”墨玉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再也想不出其他合适的话语，此时此刻他变得愚笨又胆小，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用力把那小小的人儿拥在怀里，让自己的胸膛和臂膀代替难以出口的言语。
玖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触觉，她双手颤抖，许久都不敢环住那宽阔的后背，如果这是梦，那她宁愿自己就活在梦中。
大眼睛里泪水直直滑落，殷湿了墨玉胸前的衣裳。这是那个有如万年冰山一样寒冷傲岸的龙族大将军吗？他竟然真的也对自己有感情……
墨玉一直抱着她不愿意放开，她那么娇小却那么勇敢，而且处处为自己着想，自己明明想压制这份情感谁知道它竟来的更加凶猛，让自己避无可避，活了两百多年他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而玖玲直到这时才缓缓明白过来这些都不是梦，她真的在墨玉的怀里被他狠狠抱着，自己的双手也慢慢环上他坚实宽阔的腰背，让天地之间只剩下两个人和彼此给予对方的温暖。
“谢谢你……”玖玲哭着，心却快乐，“你让我重新有了生的渴望。”
墨玉听她这样说一阵不寒而栗，却听玖玲又道：“我说过不能成为你的负担，就一定会好好活着不会自杀，但也只是活着而已……现在不同了，我又有了思想灵魂，还有一颗依旧不听话的心。”
两个人终于分开，相视一笑。
“那我就把你带在身边，不然放在哪里我都会忧虑。”剩下的半句“何况我如论如何都不敢想象你要嫁给别人”却最终被他咽了回去，这样痴情又酸楚的话真是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墨玉也能说出这么无助的话，玖玲忍不住破涕为笑。墨玉将她轻轻拥住，用下巴抵着她的脑袋：“鲛丝披风你随身带着，它刀枪不入，还能隐去身形，我若照顾不到，它可以在关键时刻救命。”
玖玲点点头，现在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这样安静地呆着，享受暴风雨前的只属于两个人的宁静。
没过几日墨霆就回到了皖城府中，与穆子環见过之后，便详细跟墨祁山汇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现在各地都有零星的魔族出现，扰乱百姓生活，但他们似乎只是来搞破坏的，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举动。现在凤尘轩、凤尘樱两兄妹在淮州一处，那里算是他们的根据地之一，一般化身为人时他们都会住在那里。
穆子環问起这两人的身份，墨祁山解释到他们是凤族的大公子和大小姐，除了身为第二大神族之外，凤族还掌管所有飞禽鸟类。穆子環恍然，原来当时邢煜炎说的青耕是凤族的南位鸟神是这个意思，看来至少还有东西北三个方位的鸟神。穆子環刚想开口询问，突然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子衿”，不是护符，不可能认识隐支的传人，所以她惊险地把话咽了回去。
翌日她和墨霆出发去鲁州，为了速去速回，墨霆召唤了自己的坐骑孟极，这是一只花额白身的大豹子，看起来温顺贤良，那一双水晶似的眼睛竟看得人心里柔软不已。因为见识过了墨玉的穷奇，所以穆子環并不怎么害怕它，墨霆对此还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凡人女子如此爽利大方，根本没有一般富家千金的扭捏作态。他在人间当大户少爷当的久了，那样的女子见过太多，偶一遇到穆子環这样的，心里又是讶异好奇又是敬佩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