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墨澈浪迹天涯的行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想象中江湖大侠掏出两锭银子，叫上几斤牛肉几斤好酒的行径与我和墨澈这几日的遭遇完全不同。我换上了麻布衣衫，隐藏着身份，但我俩身上统共也就是景樾当日给的那包银子，只能精打细算着过日子。还好墨澈也不是娇气之人，但这几日走过的城镇，百姓安居乐业，连江湖人都少见，更不用提什么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了。按墨澈所言，倘若这样下去，他便很难在二十五岁之前成为天下第一的游侠了。

墨澈也不认命，口口声声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之类的话，倒也自得其乐。

当然，在他第三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一家面摊，我一时忍不住，拿筷子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忍耐，拿着刀嘟囔着要与我决斗。我哧溜吸了大口面条，又一边嚼着一边怀里掏出了那瓶醉朦胧，墨澈识趣地收了刀，埋着头吃面。

看他老实了，我又将醉朦胧收进了怀里，最后一瓶了，可不能浪费在了这小子身上。

墨澈却突然比划着让我低头闭嘴，我悄悄回头，却看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拿着画像盘问着过路的人。“他们过来了。”墨澈低声道，手中仍是握紧了刀。

我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我不敢说话，毕竟我听不见外界的动静，突然说话很难控制自己的声音。

那几个官兵过来了，敲了敲我们的桌子，将画像递到了我眼前，我已将钢钉藏在了指间，倘若逃不过，不如自尽，我毕竟是医圣的徒弟，即使是死，也不能污了医圣的名声。

我脑子里很乱，身体也一直在发抖，墨澈却在桌子底下悄悄扯我的衣袖，我转头看他，却见他笑着说：“官爷，这人我们没见过。”我觉得有些奇怪，这才敢看那张画像，画像上是个虬髯汉子，是个江洋大盗，名曰惊帆。

“真的没见过？这位姑娘也没见过吗？”那些官兵大抵是觉得我的反应太不寻常，便多问了一句。

墨澈却道：“这丫头是个傻子，从小没见过什么生人，如今见几位官爷气势不凡，难免害怕，还请几位官爷多担待些。”

我却只是低着头，不去看墨澈，也不去看那几位官兵，那几人很快便离去了，我悄悄擦了把汗。

“原来你胆子这样小。”墨澈笑道。我瞪了他一眼，他又立即收敛，努努嘴，道：“你还吃吗？”

“不吃了，我们走吧。”我已经没了任何胃口，现在只想早些离开辽国。

我想站起来，却发现经方才那一吓，我已经有些腿软，墨澈提议背我，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未免太过显眼，但我也的确难以自己行走，折中了一下，决定让他扶我。

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去渝国，虽然远了些，但是渝国气候温和，水土极好，况且躲远些还能避开靖王的追杀。

我们一直赶路，所幸夜深时还能找到一间破庙歇脚。我捡了柴火回庙里生火，就等着墨澈去打水再顺便寻些吃的来。

回去的时候，庙里却坐了个面目清雅的公子，手上拿着把折扇，上头的狂草倒有几分味道。我抱着柴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同是流落江湖之人，栖身破庙，姑娘又何必拘谨？”那人摇了两下扇子，一举一动分明是富家公子的模样，只是身边没有带仆从，又留宿在这破庙里，实在有些奇怪。

我进了庙，放下柴火，那人却收了折扇，道：“生火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我坐到一边，看他生火，本以为他是富家子弟做不来这些事情，谁知做起来竟比我熟练了许多。

火生好后，他坐在我身边，又拿出扇子摇了两下，这样的春日里，哪里用得上折扇，不过是富家子弟附庸风雅罢了，我在心中冷笑。

“今日在此处遇到姑娘，实属缘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他拱手道，一举一动之间确有些谦谦君子的风度。

“行走江湖之人，名字又有什么要紧？”我一边整理袖子，一边暗骂墨澈做事磨蹭。

“我叫惊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惊帆？那个江洋大盗！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看出了我的讶异，笑道：“你看，名字还是要紧的，不是么？”

“可你不是......”我分明记得，在官兵的画像上，惊帆分明是个虬髯汉子，可眼前，分明是个富家公子。

“这是易容术，没听说过？”惊帆笑道。

“以前听师父提过，但我懒，不想学。”不过现在似乎有点必要了，我看着他，笑道：“能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