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早晨，我抱着完全不一样的心情坐在自己曾经的位置，身边是异样的光景，只有左侧的人让我确信过去的一年存在过。

那时并非无心观赏山中景致，而是觉着看腻了还太早，所以一旦在山路上就昏昏欲睡，过去那年的我时常都处于完全放松的慵懒状态，呵欠的节奏都快赶上了呼吸。

现在，我看着玻璃窗上薄薄的灰尘，以及它所掩盖的那个世界，没死的感觉强烈了起来。与从前一样的是四围的寂静，驾驶员话很少，而我又是话题口，如果我不开口，会不会一直静下去呢？正想着，车驶入一个崭新的小区，到处都是超过二十层的高层建筑群。

半个小时以前，我刚坐上出租车，谈清将要去的地方远在山上，还是个难找的心理诊所，对方开始犹豫接不接这单子，这时候屁股后面一声巨响，当然不是炸了，后边儿的车主按了下喇叭，奔驰的鸣笛声就是沉闷轰响。司机刚张口要骂，后边的驾驶员凑到窗前笑嘻嘻地问：“师傅，这单让给我成吗？”

“若林？”

“你先下车。师傅，这单子我帮他推了，反正看您也不方便，上了山信号不好，路况又查，还疲劳驾驶多危险？在城里转悠一天多好？”

“我忙着呢，这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小伙子，这单子你还是自己推吧。”

我没话：“那推了，不好意思啊师傅。”

看着出租车驶入了拥挤的绕城车流，我心想也没回头路可找，就回头进了副驾座。

“你行啊，一星期就出落得没音讯了？”他语气里多少带着点责备。

我点头：“这不还没混出名堂，哪敢随便找你。”

“我说过你和我不必客气。江心语告诉我你以后每周都去她那，以后都我送。”他一面说清目的，一面给车掉了一个头，把我吓得一身汗。

虽然不得不承认我反应过激，但对于一个好不容易记住街道和东南西北的曾经的死宅而言记错路真是莫大打击——我记错了？“出城是往这边儿吗？”

“你要是真被那司机载着走了也麻烦了。”若林笑笑，“她在城里，我们去她家。”

“啊？”我非常失落，想到要去的是江心语家，要是真遇上她那渣男丈夫我怎么说也得麻烦着控制好情绪。

取了停车卡后我情不自禁地张大嘴观察周围的环境，若林在一旁窃笑：“你没见过商品房吗？”“不，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自己能搞到一套。”说到商品房，若林家也算是个不错的现代化小区，只能说人家出息，年纪轻轻就有车有房了。

若林若有所思，半天没回一句话。停下车后，我打开车门，又被他一句话停住脚步。

“你开始变了，都爱笑了。”

我和他在一块儿时常笑，但以往诚然没多少兴奋在里面，笑得要么苦要么冷。

“我笑又笑不出朵花，你看着不烦吗？”我反问。

他摇头：“下车吧，我领你上去。”

电梯里，我一直打量着有没有隐蔽的摄像头，若林一直嘲笑我。江心语家住在19层，我伸了个懒腰，电梯门缓缓打开，敞开的家门透出光线，若林先走上去。

“小江，我们进来了。”

“记得换鞋啊。”她遥远的声音传入耳中。

进了屋，我关了门，回头就见若林一直盯着我手里的包：“早就想问了，什么啊这？”

“上人家门带礼物很常见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

“你又不是精神病，见面礼给了也没用。”

他又笑：“行啊君先生，技术见长。”

往前几步进了客厅，看到了穿着厚重的江心语——从第一次见面她的风格就没有变过。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见我们来了，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君先生来了，怎么严先生也上门了？买一赠一吗？我是亏了还是赚了？”

“亏了亏了！来，这是补偿！”我将一袋子保胎补品塞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君翼，你这是在给我们的友谊强加利益关系！”

“急什么？等我当爹了你再补给我媳妇多好？寄存着。”

江心语瞅了我一眼笑了：“坐沙发，我给你们倒茶。”

我挨着若林坐下，他一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你这套该去把妹子，人家都是要当妈的人了。”

“把什么？我高中班主任说了：男人如果肩负不起责任就不要去招惹广大妹子。”

话刚说完，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穿着笔挺的西服，乍一看是个非常有气质的商业男性。他双手在胸口理了理领子，看到了客厅里傻笑的我俩。

“任总。”若林站了起来，吓得我也蹿直了身子。

双眼凌厉的男人瞥了我们一眼，目光温和了一些：“是小严啊，这位是——”

“是我的小学弟君翼，刚毕业两年。”耳畔的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

“嘿，任总好。”我打哈哈的样子自己都觉着傻，可能是天生不是捧角。

“你好你好。”男人亲切地笑笑，一身商场气息，让我本能排斥，“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得往公司赶了，小严，咱们一路？”

“没问题，任总。”有着同样气息的还有严若林，他脸上的笑不知比平日柔和多少，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虚伪。

他们并不是在寒暄，话说完若林就跟着男人去了门口，走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和以往一样：“我晚点儿来——”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下午还有班。”说完我向他笑笑。

家里就剩下我和江心语两人，我看看四周的环境，家具风格和心理诊所都差不多，要是让我住这儿绝对不习惯。最后，江心语只抬出了我的红茶：“快尝尝，我丈夫从欧洲带回来的。”

我点头，抬起茶杯小心地吹开热气。江心语的丈夫看来不是个单纯的渣男，可能也是商界喽啰，只是我这些日子别说经济报纸就连手机日报都很少翻阅，对外界一无所知，出来也只想忙着找实了工作，就算他丈夫昨天刚从好望角回来也和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