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脑子有点进水,趁着大学生学期还未结束一次性找了四份兼职,从早到晚一路忙活,一个月总结下来大约是三千出头的工资。
这就是没经历过正常大学生求职经历的劣势,也不知道这种到处打杂还在集体中找不到同道中人的时日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中午有三个小时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接高峰期的单子。第二天上班我就开始迷茫了,什么地方找工作不好,偏偏在重点中学附近,碰到认识的人脸上心里确实也过不去。于是我还是有针对性的留意着不同种类的客人,惹不起的会有其他服务生抢先跑过去。
十二点半之后学生少了,老师多了起来,靠窗的一个角落的餐桌背离服务台,没几个人会注意,听到催点菜的声音我才赶忙跑了过去。喊服务员的是个中年女人,应该是学校的资深教师或者领导,我到桌前赔笑道歉:“真不好意思,耽误老师时间了,来点什么?”
“你是新来的?我一个星期有三个中午在这儿,没见过你。”中年女人好奇道,“你是大学生吗?平时也来做兼职?”
“算是吧。”她第一句话完我就红了半张脸。
“嗯,以后出息了要找个体面的工作,你这条件在这儿有点可惜。”
换作曾经的君翼,死八婆一个词绝对立刻就出口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口气咽下去的。压着情绪写完菜名,我正复述着,突然岔进一个声音。
“王老师,对不起来晚了。”
“小齐啊,没事没事,先坐吧。”
我好奇地偏了个头,看到来者时心中自觉地想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
“君翼?!”
“你们认识?”
齐妍嘉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抬着菜单傻傻地笑着,然后就被拖出门外去,还好清醒得快把餐单递给那出来抽烟的小厨子了。“齐老师!”在门外站稳后,齐妍嘉鄙夷地看着我:“你怎么在这种地方?体验生活?”
“没体验,真的是生活。”
她明显皱了皱眉头:“你不是作家吗?你就是这么找灵感的?”
“我所谓的‘出了事’就是指的写不出东西来,笔都拿不稳的作家留着干什么?”
她的火气消了些,脸上还留着余愠,可能是可怜我没有继续骂下去。“你这样下去日子会很难过的,我劝你还是找份正经工作。你至少也是大学本科毕业的吧?没考上高中又没钱读职高的学生混社会第一步来的餐馆恐怕不是你谋生的地方。”
“……我以前没找过工作,没经验。就想着走着看吧……”
她冷笑:“你还真是个走心的人,连人生存最基本的原则都忘了——你这样要是饿肚子了怎么办?你想急死你的父母吗?!”
“齐老师……”
等她完全消气,语气平静下来:“你有我的电话吧?我虽然人脉不广,帮你找个好十倍的工作还是把准能试试。”
“齐老师!这不是太麻烦你了?”
“是你把自己的平台找错了!算了,你可能病昏了。我中午还有事情,没时间和你谈,等我下了班别想跑,电话联系。”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气呼呼地掉头进了餐厅。被一个人晾在路边,知道人行道下的下水口飘来泔水的气味,我才捏着鼻子往回走。齐妍嘉,是除了严若林以外第二个给我同样罪恶感的人,我同样感到羞耻惭愧,很想撞死,但是出于清醒,我还是硬着头皮把对该桌的服务进行到底,这期间齐妍嘉一句话都没说过。
过去一年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当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天黑后接到齐妍嘉电话时就是我看到她人时。她挂了电话向我跑来,“你还算清醒,亲自来找我?”
“我只是觉得你打电话再和我碰面的话天就太晚了。”
“你也不怕我爽你约?”
“我觉着你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事实证明没错。”
齐妍嘉今晚守高三的晚自习,第一节下已经是九点四十,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笑,“我们徒步吗?”“你不介意的话我骑车载你。”我不大好意思地指了指行道树边的自行车,是上周末在二手车市场淘的。她即时笑开了,眼里划过一阵于心不忍:“你没寄人篱下吧?”“没,手里还有点本钱,租房子住。”“我能去做个家访吗?”她认真地问,“我觉得我得给你点实质性的帮助,因为现在看你学历再高也是个白痴。”我想想点了点头:“老师说是白痴就是。呵……那走吧。”
坐到自行车上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直到齐妍嘉的体重压在后座上,手臂往我腰上一环,加速的心跳告诉我——我他妈载着一个姑娘!?还他妈是个美女?!脚往地面上一蹬,齐妍嘉就在我身后的状况有了实感,她的手臂环紧了些:“你技术行吗?”“啊?我上中学都是蹬着自行车去的,不过平时只载过君图和我妈。”她在后座笑了:“我沉吧?”“不沉,你哪能沉呢?”
一开始我还紧张,手把捏得很紧,后来慢慢习惯了,感觉身后的女孩像棉花一样轻。
“我对你挺感兴趣的,因为这么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在前边憨笑,因为对她发不起火。“齐老师你是学理科的,比你聪明的人也不多吧。”
“比你聪明的人很多就是了。”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你介意告诉我一年前你出什么事情了吗?不过……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其实……我不怎么记得起来了。”我混混沌沌地蹬着自行车,“好像是和签约公司出现了一些分歧,然后就……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