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人立在安静的走廊里，夕阳的余晖正从窗户里照进来，在欧凯文纯白的外套上反射出一片金色。我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我开口，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他们两个人说什么。

“为什么这么认为？我本来就不打算隐瞒她，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罢了。”黎华轻舒了一口气，挂上了我所熟悉的微笑面对着欧凯文，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的这么轻描淡写。”欧凯文朝我们走近了一步，身上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息，让我竟然有些不安。“私生子比婚生子还大好几岁，难道你就不觉得有问题？”

黎华没有说话。欧凯文转向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应该不会告诉你，他的母亲在我父亲结婚之前就已经暗度陈仓，还在我母亲有了我之后把他就这么扔到了我们家里，真是好一份大礼呢。”

“凯文！”黎华提高了一点声音。“我母亲和父亲早就相恋多年，只是父亲始乱终弃为了你母亲的家世和她结婚……”

“所以你是说所有的错都是我母亲的吗？”欧凯文冷冷地打断了他。“我母亲横刀夺爱，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还是拆散了你们幸福的三口之家？你好意思说出口？”

“我没有这么说！”黎华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了。“你们母子和我们母子都是受害者罢了。罪魁祸首是那个伤害了我们四个的男人。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们……”

“因为你根本没有资格怨恨！”

欧凯文猛地朝前一步，伸手揪住了黎华的领子。黎华在他扑过来的时候顺势把我推到了一边，我踉跄着站稳，抬头时看见的就是欧凯文的拳头停在黎华鼻尖前面的画面。

“你打吧。”黎华平静的说，眼睛甚至都没有眨一下。“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喜欢我，或者是恨我。虽然小的时候你还曾经跟在我背后，叫我哥哥……”

欧凯文松开了手。

“你不是我哥哥。”

他定定地看着黎华，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你只是一个低贱的私生子，一个抢走了我家庭的强盗罢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说完了这句，他转身大踏步地走开了。一开始还是走，然后变成了跑，最后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了这里。

黎华依然笔直地站在那里。我看了一眼他，心里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冲动，一跺脚朝欧凯文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不算是什么选择题，我只是在那个瞬间觉得我应该这么做罢了。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明显。我不敢喊他名字，看着他冲进了一间空病房，就跟着一起跑了进去。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他有些惊愕的回头：“……你……若绮？”

“是我。”我调匀呼吸，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还是说你比较希望你哥追过来？”

“我说了，他不是我哥。”欧凯文的脸色瞬间变得冷酷起来。“如果你要替他做说客，还是免了。”

“我不是来替他说什么好话的，那毫无意义。”我小心地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坐在床沿上。“我知道我是个外人，但刚才听了你们争吵的内容……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稍微冷静一些。”

“冷静？”他嗤笑一声，声音更加冰冷。“你说了，你只是个外人，你又怎么可能会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刀不捅在你身上你是不会知道疼的。”

“可黎华是无辜的啊。”我毫无惧色地盯着他的眼睛。“黎华的出生是他自己能选择的吗？被送到你们家是他能选择的吗？成为你父亲的儿子成为你的哥哥是他能选择的吗？你说我不明白你，可你又明白他吗？明白你的父母吗？”

“你果然还是向着他的。”

沉默了两秒，他盯着我的眼睛，低低吐出一句。

“不要偷换概念。”我渐渐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忘记了自己是想安抚他的，话语逐渐变得尖锐起来。“没有无条件认为你是对的就叫做‘向着他’？你一直觉得一切错误都在别人身上，固执地认为别人不够理解你的内心，就没有想过其实你自己也根本不明白别人在想什么？你——”

我的话被他用一个粗暴的吻给堵了回去。欧凯文看上去明明那么文弱，力气却超乎想象的大。他轻而易举地把我用力按在了那张病床上动弹不得。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有些惊恐地看到他眼镜后面的眼神已经失却了平时的冷静自持，而是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疯狂。

“你们都一样。你们都向着他。连你也是。就因为他比我优秀。他凭什么比我优秀……他只是一个被抛弃的私生子而已！”

他低声说着，手放在了我的领口用力一扯。

“很好……我要让你知道，激怒我的代价是什么……”

我早该明白的。一个平时看上去那么自律的人真正爆发的时候必然是毁灭性的。只是我真的没想到过自己会引爆他的临界点。

也许欧凯文把我当成了一个和其他带给他怨恨的人一样的存在，但有一点他想错了，我和那些人可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我用膝盖在他胸前用力一顶，几乎是瞬间就把双手挣脱了出来，然后一手卡住了他的脖子一手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下。

“啪！”

这一下可能比当初打林立翔那一下还要狠，他的眼镜飞了出去，不知落在了哪个角落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后，整个空旷的病房再次回归一片死寂。

“好玩吗？”我冷冷地说。

他慢慢转回脸，带着一种茫然的神情。没有了眼镜，某种成熟而斯文的气质似乎消失了，那张脸显得格外年轻而秀气，让人觉得有些陌生。刚才那个狂怒的男人全身的刺仿佛一瞬间枯萎，剩下的只有脆弱。

“……我……对不起。”他喃喃地说，脸色苍白如纸。

我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了他的脖子。他迟疑地抬手，还是落在了我的背上，然后慢慢收紧。

窗外的天空最后一抹亮色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在一片沉寂中，我们安静地拥抱着对方，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