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她急忙伸出两只手抵住他的胸膛，“除非你给我采一百束戒面花，不然想都别想！”她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不禁失笑，头微微偏着，雪白的牙齿和朱红的双唇像是玉石嵌在玛瑙中，惹人采撷。

夕阳下，他们相视而笑，夕阳余晖悄然流淌进他们的心扉，若有若无的暧昧氤氲而生

夜里的王畿热闹丝毫不减，街上的小贩们吆喝声一阵盖过一阵像海浪一般翻滚在这座王都里。王畿比起昊城来说，更古旧却更能使人着迷。

他们坐在一家面馆里，面馆虽小，但人却多得不得了。她许是饿狠了，抓过他递来的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即使是烫到了或是噎到了，丝毫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你——”他笑到不能自抑，眼睛里都泛着泪花，“到底是饿了多久啊，这么风卷残云？”

她突然停下手中动作，抬眼冰冷地看着他，半晌，说：“母上只要一心中不快就会将我关在柴房，一般都是三天三天的不给东西吃，每日也只有一口水，说只要不死就可以。”她眸光微黯，苦笑，寂寥道：“后来父上来看过，说我饿着他便饿着，于是母上就放过了我。我后来跟着奶娘到侍人的屋子里生活，才苟且活了下来。”

街上仍是人声鼎沸，不少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笑容满面的走在街上，手里拿着拨浪鼓一摇一摇地逗着孩子开心。

毫无征兆地，眼泪从她眼眶中滑落，滴在木桌上：“我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而母上一直对我不好，有一次我碰了玉绒绒的玩具她便拿起绣花针扎在我身上，奶娘拔出了十二根，还有几根扎得太深一直没有取出。”她急忙端起汤碗让滚落的泪水滴进碗里。

他一直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面色微微有些动容，看着她吃完一整碗面都没再说一句话。忽然抬起手，声音柔和：“你看，以后别再吃这么急了。”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唇角，拭净残留的面碗中的汤汁。

她却急忙避开，慌张失措：“天，嗯，公子不必如此。”

他却未再给她逃避的机会，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轻呢：“你只需嫁来陪我就好，便不会再有着诸多苦楚。什么我都能给你。”

她将头埋在他的颈项里，手紧紧攥住他采来的一百束戒面花。

——————

看到此处，我斜睨着旁边正襟危坐的“梧姒夫人”，却见她并无甚表情，我讪讪地转回眼珠。

之后的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煥琼不必嫁往燕国，由玉清嫁去，玉绒绒则为媵女随玉煥琼进入泓瑾淮的后宫中。

天子取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在王畿中的各个名门贵族皆媵女去充实天子后宫，甚至各分封国也都有媵女，甚至突厥王朝也媵来了四女，统共加起来足足有三十余人。

那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连绵几日的春雨也终于停下，由泓瑾淮提议，玉煥琼、玉绒绒和他三人在平安酒楼吃饭。这思维模式非一般人能懂，竟将这玉家姐妹二人凑做一处。

玉绒绒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一身新裁的绯红华服走着弱不禁风的越女步伐进了房间。房间面朝大街，满目奢华，还置有一处阳台，用珠帘隔开。

煥琼面前的红衣鲜艳的女子，笑语嫣然，可嘴里却说着恶毒的话语。

“玉姒你别忘了，嫡庶尊卑有别，即使我是以媵女身份进宫，但天子终究会顾忌你的身份，再怎样你连夫人都不会得封。”

煥琼垂眸不语，掀开珠帘站到阳台上，身后的玉绒绒也跟了出来，一贯的骄矜：“你一直比我好，容貌比我好，身段比我好，声音比我好样样都比我好，还抢去了泓瑾淮，我得不到，日后你也别想得到——”她像是瞟到远处策马而来的泓瑾淮，大声呼喊救命，煥琼一惊之下急忙后退，可右手却被玉绒绒死死拉住。

“煥琼。”那温雅的男子扬鞭策马，在拂面春风轻扬戒面花柳中疾驰而来。

“你——”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在煥琼身边的玉绒绒身子向后一仰，世间一切喧嚣刹那间停止，静的令人几欲昏厥。煥琼身边的玉绒绒放开她的右手，在众人的惊呼中栽下楼去。

飞奔而来的他不过只牵住她的一片绯红衣角，平安酒楼下，睡着如鲜花一样怒放的玉绒绒，绯红的颜色沾满眼眶目眦欲裂。

玉绒绒的侍女说是煥琼将玉绒绒推了下去

站在楼上愣神的煥琼被人牵下高楼，泓羽上前不顾泓瑾淮就是响亮的一巴掌：“你怎么能杀了我的绒绒呢？！你还我！”而煥琼只是站在那里任泓羽暴虐地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裳，不发一言也不避让。

他在身边拦下一切拳打脚踢，眉头紧锁：“煥琼，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一切从头。于是一切故事被冠以嫉妒和仇恨，被冠以无关爱情的摧残与掠夺。

一开始就不堪的感情，此时更是不得善终。

泓羽早已眼泪纵横：“玉姒的母亲因我而死，她恨我，她本来无意于天子，只是为了报复绒绒和我，来折磨我们。”

此时日上中天，绯红戒面花显得喜气洋洋，明亮的阳光洒满每一个角落，将阴暗照得无处躲避，出发前巫祝说今日是吉日，定然平安无虞。

真是偌大的讽刺。

煥琼只是双眼空洞的站在那，脊背弯曲，不复平时的意气风发。春风卷起她柳色衣袂，猎猎作响。

他转过身，望向她的眼睛里，就只剩下冷漠和怜悯。他说：“煥琼，我缘是错爱你了。”那叫她心头掠过万千浮光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太阳的那个光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