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還有我明天要出差。

去哪？

里昂，凡幾也在。陸離知道Jo要問什麼，與其等她開口，不如自己交代清楚。

不要去。Jo不能讓她們見面，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我是去工作，而且易文也會一起。不明其中緣由的陸離，只覺得她太過計較。

我知道，但是你不去不行嗎？

Jo,你如果過不了這心坎，我沒法正常工作。

我就問你，不去行不行？Jo急了，嗓門也變大。

陸離沒有理會她，拿起行李箱將衣服一件件收拾進去。Jo見她去意已絕，心焦如焚，來回踱步。

你沒聽見我說話嗎？我不想你去。

理由？

你還問我拿理由？你又不是公司股東，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這麼堅決一定要去，不是去見凡幾嗎？你敢說你不是為了去見她？

…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如果這次你去了，我們就分手。

陸離停下手中動作，看著Jo沒有說話，終於都來了，終於還是說出口，終於還是走到到這條路的盡頭。Jo惶恐于自己的口無遮攔，渾身顫抖。

好。陸離想說的話很多，可最終都只是說出這一個字。

Jo瞪大眼睛看著她，難以置信她真的沒有半點挽留，難道自己將近一年的屈就和飛蛾撲火般的愛還抵不過凡幾那不得確認無法預知的情感嗎？為什麼她願意押上信仰、生活、愛情去賭凡幾的親近，卻不願回頭輕輕鬆鬆的接納自己？

陸離見她沒了反應，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於是退出臥室，輕輕關上門。Jo沿著墻壁慢慢向下滑，心也跟著沉入谷底，除了漫天的黑暗，還夾雜著痛，劇烈的痛令她無比清醒，清醒地正視自己的失敗。死寂般的安靜，外頭聽不到半點聲響，她感受不到陸離還在不在，只覺得冷，無比的冷。

天色漸漸亮起來，Jo起身，雙腳麻木，用手敲了敲膝蓋，艱難地挪動步伐，她拾起陸離丟在床邊的行李箱，替她收拾衣物，動作緩慢，捧起她的襯衫，嗅著，親吻著，似乎在做最後的道別，從床頭的抽屜里取出陸離的護照，深呼吸，開門而出。

陸離坐在梳化上，同樣一夜未眠，雙眼佈滿血絲，茶几上長長短短的煙頭，闡述著她的煩躁不安。抬頭看見提著行李站在門邊的Jo，捻滅手中的煙，卻說不出半句話。

片刻后，Jo開口，Lea，我替你整理好行李了。

陸離的低頭，輕緩地說，那我們真的分手了嗎？

嗯。

無法應答的陸離將自己踡縮在梳化的角落，仿佛那個沒有溫度的地方才是她的避風港。Jo坐在她身邊，低聲道，我想通了，遇上凡幾是你的幸運，我不應該剝奪你的幸運。

…

你不是說我比你勇敢嗎？既然你不敢抉擇，那就讓我來替你殘忍。

Jo，對不起，對不起。陸離抱著頭，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躁，明明受傷的是Jo，明明是自己錯的離譜，可她卻轉頭安慰自己，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對自己這麼好，她寧可她狠狠地賞自己一巴掌，甚至把自己吊起來毒打一頓，或許那樣她會好過的多。

Lea，愛上一個人沒有錯，你不用和我道歉。Jo伸手捋了捋被陸離蹂躪變形的髮。

不，不，是我不對，Jo，是我錯了，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不要對我好可以嗎？說罷，陸離拿起Jo的手，往自己身上大力錘著。

Lea，不要這樣，不要為難我好嗎？是的，做出這個決定已經耗費了Jo所有的勇敢，她再也沒有力量去責罰她。

陸離鬆開Jo的手，整個人陷入混沌中。Jo別過頭，再也提不起氣力看她一眼，她懼怕只要再看陸離一眼，強裝出來的堅決就會全盤崩潰，一切的一切又會重新陷入死循環中。陸離不再言語，只是把頭埋的更低，Jo沒有靠近她，而是回房整理自己的行囊，待一切準備完畢，她發現陸離依然待在原地一動不動，身旁的手機不斷震動著，她也不管不顧。Jo搖了搖頭，放下箱子，走到陸離面前。

我要走了，Lea。

…

你不送送我嗎？

陸離沒有抬頭，悶悶的聲音，模糊的說，你會恨我嗎？

我們之間起始于愛，也應該結束于愛，Lea，我不會恨你，因為恨是我不能承受的負擔。

聽到Jo的回答，陸離更加羞愧難當，淚如泉湧，但她使勁拽住梳化上的被褥，拼了命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我真的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你要去哪裡？陸離的聲線戰慄著。

我接了新的工作，很快會去Frankfurt。

我還可以找你嗎？

當然，我們永遠是親人，而且你曾經答應過我，即使我們分開了，我也永遠不會失去你不是嗎？

是是是，我一直都在。聞言的陸離終於抬起頭，Jo給了她直面內心的勇氣。

陸離見到Jo輕輕的笑，笑容中傳遞著濃濃的祝福，她做到了，陸離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張笑著的容顏。停頓半秒，Jo彎下腰，擁抱陸離，輕柔細聲說道，再見，我的夢想。隨後，拖起行李，急若流星般消失。

門關上的瞬間，陸離終於卸下防備嚎啕大哭，認識凡幾之後對Jo的愧疚感悉數爆發，Jo不恨，可她恨，恨透這樣的自己，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是她不想傷害的，Jo無疑是其中之一，可她卻不可遏制的傷害了她。Jo在身邊的朝夕相處，早已使兩人血脈相連，長在身體的肉被活生生的切割開，某一瞬間她甚至想衝出去攔住Jo，然而沒了愛，她如何補償？沒了資格又談何挽救？

全身心的疲憊令她提不起去里昂簽約的欲望，撥通電話，告知易文自己無法前往且請假兩日，易文見她聲音沙啞狀態不佳，沒有為難便應允。陸離將手機丟到一旁，倒在梳化上，卻絲毫沒有睡意，淚漸漸止了，整個人也從混沌中醒來，內心真實的感受付出水面，對於Jo，現今的她只有感恩和愧疚，那筆牽掛的債依然記在凡幾身上，絲毫沒有動搖。

夕陽西下，光纖斜斜地灑在陸離身上，她睜開眼動了動身板，依舊有倦怠，或許來源于Jo的分別，或許來源于繁忙的工作，可周遭寧靜，正如她的內心，這是認識凡幾后第一次擁有這般輕鬆的心境，不用再背負著對Jo的虧欠，不用再隱瞞對凡幾的不由自主，不用再卯足勁欺騙自己，一切都可以順其自然。

手機因為沒電早已自動關機，陸離不予理會，此刻的她只想放縱自己，到斂喝一杯咖啡，看一本書，去Ecoute – moi尋朋友聊聊天，調調酒，如此思索著走到臥室，打開衣櫥，因為少了Jo的衣物，整個櫃子看起來空空蕩蕩，愣住半秒，隨意拿套衣服便關上櫃門。原來即使思索的再明確，潛意識和習慣也依舊需要時間適應。Jo帶走了屬於自己的所有東西，留下了屬於她們的回憶，愛不在了，恨不會有，但記憶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