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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花千树 > 第六十六章 飘零燕(三)

第六十六章 飘零燕(三)(1 / 1)

 第二天早上,当清晨的阳光撒进门,满城百姓都被屋外的情景震撼到了。看着散落满地的宣纸,人们还以为是商铺费尽心思印发的宣传单张。这就准备感叹这商铺的宣传手法没有新意,随手拾起纸张粗略看了一眼,竟被纸上密密麻麻的楷体小字吓得目瞪口呆。

纸上记载可是轰动全城的胡老板被害案!

胡老板在户部办公室无理取闹,才导致京兆尹出面干涉。双方互相推搡,胡老板被自己的镰刀所伤,失去过多而死实属意外。这是大部分人听到的版本,但纸上却清晰描绘了胡老板被害一案的前因后果。胡老板之所以会死,全是因为户部官员不负责任。他们不但收受外国商人的贿赂,还以武力威迫胡老板低价转让祖传店铺。

大旸国朝廷为外国商人办事,逼死本地商人的消息不胫而走。接触到传单的百姓都在为胡老板鸣不平,跟胡老板生前遭遇相似的商户公然集结到户部巷静坐,还有一些大胆的民众堵在皇宫出入口,要求朝廷百官为民请命。

一时间,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胡老板被害一案。后来听说胡老板的养女在青鸟盟中担任要职,人们对此案的关注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一边是大旸国的朝廷,一边却是富可敌六国的青鸟盟。双方身份特殊,谁胜谁负,似乎不再只是正义与权贵之争这般简单。

六部的自查工作才刚开始,便又曝出了户部丑闻,皇帝看着王黑从宫外带回的案情陈述,青筋暴发。正殿外有宫女走动的脚步声,李钦不经意回头去看,摆在皇帝面前书桌上的奏折书籍被全数推倒。

李钦大惊失色。大旸国的朝堂充满着戾气,皇帝积怨已久。如今看到一波未完一波又起,皇帝越来越不省心。有那么一阵子,太监总管竟然怀念起有李澄英在的日子。是啊,那时候最糟心的也不过是官员内斗,而皇帝从不会将内斗放在眼里,只要他们都仍奉他为主,对他忠诚。可李澄英一走,官僚机构的弊端立现,最开始是刑部,而后是户部,接着又会是哪里?

“小李子啊……”皇帝欲言又止,他的烦恼又怎是一两句话便能说清?看着太监总管一边收拾地上的奏折,一边抚平里页的折痕,皇帝长叹一声。他是孤独的,偌大的皇宫里,竟没有一个能为他分忧之人。忽然瞥见书桌边上摊开的一本奏折,皇帝随手拿起扫过几行,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边境接二连三被北国军队袭击。粮仓被烧,大量马匹被盗?”大旸国和北国势力相差悬殊,北国士兵忌惮大旸国的军事力量,从不敢向大旸国边民发起挑衅。为此,镇康皇帝上位以来,还特意削减了北国边境的士兵,只象征性地留下一个几百人的部队。如今奏折上提到北国军队公然发起挑衅,盗走驻守士兵的马匹,烧毁粮草,这在镇康皇帝眼中,简直是不能容忍的事。他提笔下了一道圣旨,让柳解和夏奕风二人带领五万兵马即日启程前往伊坪边境镇守,一旦遇上北国士兵入侵,杀无赦。

“北国狗,也敢来扰我大旸国,真是不知死活!”镇康皇帝再一次摔下手中奏折。

端午过后便是四皇子母妃的生忌,太监总管李钦不过是想让二人在都阳城多留一天,于是忐忑地走上前来问皇帝是否需要修改圣旨。

“陛下,端午节将至,何不让四皇子和柳大将军待端午节过后再启程前往伊坪?”

“小李子,你说是朕的江山重要,还是端午节重要?”皇帝将一腔怒火发泄到李钦头上,李钦不敢多言唯有奉旨出宫。

向阳府内,柳解和夏奕风板着脸跪在地上,迟迟不肯上前接旨。

“夫君!夫君!”上官菲儿轻轻推了推夏奕风,示意他起来接旨。没想到他唰地站起后,转身跑出向阳府。

柳解接过圣旨,将李总管拉过一边说话,最后两人均露出唏嘘不已的神色。

“舅舅,您和奕风是怎么了?”

“菲儿啊,五月初六是奕风母妃的生忌。今年奕风不能亲自到她的坟前烧香,你作为他的内人,要多费心了。”

“菲儿知道了,舅舅多加保重。”

此时一个年老的家丁双手捧着一个鸟窝走过柳解身边,柳解将他拦下问鸟窝从何处来。

“本来是筑在别院梁上的,十多年来一直很稳当。现在已是端午,我心想这些燕子早该飞回来了吧,于是特意走过去瞧上两眼。不料在地上发现了这个鸟窝,就捡了起来。”干草筑成的鸟巢里还粘着一层厚厚的鸟粪,鸟粪早已干透如泥土,看来鸟巢早就被弃置了。

家丁继续感叹道:“每年秋冬之际燕子南飞,可春天一到便又全都飞回来。今年迟迟不见回归的燕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回家的路,忘了谁才是它们的主人。”

这么多年来老家丁和梁上的燕子早已培养出感情,如今燕子不再回归,也就难怪老家丁会心酸难过。可燕子真的忘了谁才是它们的主人吗?它们曾几何时有过主人?

老家丁拿着鸟巢走了,柳解却一直站在原地发呆,直到老家丁拿着扫帚来到院子里扫落叶叫了他一声,他才想起自己有事在身。

柳解的姐姐死后,他在城中举目无亲,太尉对他照料有加,因而柳解一直将他当作是自己的亲人般看待。如今奉旨出征,他必须前来跟太尉告辞。

太尉几乎是和李钦同时出宫的,皇帝出兵诏书必须经他盖上官印才能生效,看见诏书上写柳解带兵,太尉出宫以后,还没来得及脱下朝服,便立在府前等候柳解的到来。朝堂之上,有很多人身不由己。明知皇帝做的一些决定过于鲁莽或有违道义,作为臣子,却只能推进。很多时候,他十分羡慕柳解的性情和身份。

他是一个忠臣,一个有着正义和正直人格的战将,在百官面前总能坚持己见。又因为是柳贵妃的亲弟弟,每当与皇帝争论时,皇帝看着他姐姐的份上,也不会过于难为他。而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般理直气壮又不被人嫌。更难得的是,柳解还是个重情的人。

让太尉感到疑惑的是,柳贵妃生忌是五月初六,因而过去每逢五月初有出兵计划,陛下都特意将柳解留在都阳城。这才过了多少年?陛下竟亲自下旨将他派往边境。

“要不,我上奏陛下让他重新派兵?”太尉紧握着柳解的手,他们姊弟情深,柳解心中该有多难过。

“可别这么做。陛下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柳解将刚才和李钦的对话告诉太尉,让他千万别撞到枪口上,又自嘲道:“他现在的宠妃早已换作别人,哪里还会将我这个小舅子放在眼里?柳某无法参与龙舟竞赛,还请太尉代为转告其他同僚不要怪罪才是。”

“这个大可放心。他们知道五月初六是柳贵妃生忌,吵着要替你出征呢!”

“嗯,他们真是有心。”连跟姐姐并无太多关联的同僚都记得她的生忌,那个口口声声说最爱她的皇帝倒忘了。柳解心中悲凉,只想尽快远离都阳城。他的心中仍对皇帝存有一丝幻想,也许自己走远了,皇帝突然想起五月初六是姐姐的生忌后四处寻他甥舅二人不见,心中会产生半分歉意。而这半分歉意将会化作对夏奕风的关爱,这便足矣。

夏奕风牵着马坐在太尉府门前的石阶上,他的身边围了几个三五岁的小童,小童试图过去逗夏奕风的座驾,他做了个鬼脸吓唬他们。他是一个成年的皇子,但偶尔还会流露出童趣。见到柳解出来,他吆喝道:“舅舅,出发了?”

“你跟刚才是去跟他告别吧……”想到那个凉薄的皇帝,想到流落坊间的皇子,柳解满腹心事不知向谁人诉说。都阳城中,还知道有夏如风存在的人除了他就只有眼前的夏奕风了,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也是共同的伤痛。

“她?”夏奕风狐疑地看着柳解,心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去找竹生姑娘的。转念一想,他当然是不知道了,那他又在说谁?他试探地问道:“舅舅,你说的他是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的兄弟!”

“糟糕,我忘记告诉范二!”夏奕风心生内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竹生在他心中的位置竟超越了范二。他明明知道范二就在花溪阁旁边的青楼,可刚才跑到烟柳巷一心要找的人却是竹生。他想竹生和范二关系要好,她知道他要出征,便一定会告诉范二。如此想着,心中的内疚便减免了半分。

夏奕风朝柳解爽朗地应道:“当然说了!”

柳解看着他灿烂的笑容,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个外甥究竟怎么了,刚才不还哭丧着脸吗?和如风见了一面就能笑出来,莫非如风答应他前去祭拜姐姐?可如风的思想比奕风成熟,他的黄铜面具一戴就是三年,为的不过是掩饰身份,又怎能轻易答应前去拜祭?

大喜过后便是大悲,柳解跳上马自嘲地笑了笑,脚下轻轻一踢。马儿吃痛,奔向城门。

都阳城对于他来说是一座特别的城池,这座城池让他又爱又恨。这里曾经有过最心疼他的父母,有过他最为依赖的姐姐。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光阴流转,那些和他亲近的人不声不吭就将他快乐的童年以及少年时期,一起埋进了坟墓之中。先是父亲病逝,接着轮到母亲,最后老天连她姐姐也没放过。

纵使他有显赫功名又如何?那些能够和他分享荣誉的人早已长眠于地下,如今的都阳城已经不是他从前喜爱的地方。这里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姐姐,有的不过是一个贪新厌旧的负心姐夫,一个任由皇帝摆布的外甥,和另一个活在别人影子下的外甥罢了。

世间的名誉地位,总比不过天伦之乐。而能够给予他天伦之乐的人,或已离世或已隐遁,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却无能为力。天知道他此时的内心有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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