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至此，黄濑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中，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模仿着灰崎运球时那种特有的、仿佛随时会脱手却又牢牢控制的黏腻节奏；头部微微向右侧歪斜，角度精确到令人不适。

突然，画面中的灰崎在一次防守中，用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动作撞翻了对方的控球后卫，裁判因视野盲区并未吹罚。得手后，灰崎习惯性地用舌尖舔过嘴角，脸上浮现出那种混合着无聊与残忍的得意神情。

——就是这种眼神。

一股混杂着憎恶的感受猛地窜上胸口，黄濑不受控制地将画面中那个痛苦倒地的球员，替换成了黑子的身影。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湛蓝色眼眸因疼痛而紧闭，单薄的身体蜷缩在地板上，甚至还要听到对方满是嘲讽的垃圾话……

“咔哒”一声，指甲几乎剐蹭过按键，黄濑用力按下了暂停。

屏幕上灰崎那张写满恶意的脸被定格在昏暗的光线中。

厌恶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厌恶灰崎的本性，更厌恶此刻正在剖析这份本性、并要将它披在身上的自己。

啊啊，小赤司说的没有错。

黄濑深吸一口气，这般想着。

一想到那家伙可能对小黑子做出的种种……不如全部由我先来模仿。

——至少在这里，我可以控制力度，我可以随时停下。

当黑子推开体育馆主馆的门时，感受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黄濑正在进行突破上篮练习，但他今天的打法却与以往截然不同——不像他本人那样追求速度与干净，而是多了一个拖沓的停顿，运球手有一个微小的、向回拉的动作，仿佛球粘在手上——就像一种节奏上的掠夺，用不规则的停顿打乱防守者的重心，就连投篮后的手腕下压，都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刻意感。

最让人在意的是他的眼神。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鎏金色眸子，此刻半眯着，流露出一种混合着厌倦、不屑和狩猎欲望的光芒——像极了某个谁都不愿提及的人。

“哟，小黑子~”

黄濑接住弹回的篮球，转过身，脸上瞬间切换回熟悉的灿烂笑容，仿佛刚才那股阴郁的气质只是幻觉：

“好慢哦，我都热身完毕了。”

黑子回过神，忍不住道：

“……黄濑君刚刚又在模仿谁，有点恶心呢。”

黄濑眨了眨眼。

“诶~不明显吗？我是在预习功课呀。”

他轻轻将球抛给黑子，继续道：

“在正式比赛之前，我觉得我们需要一点特殊的脱敏训练。”

黑子接住球，掌心感受到皮革的纹路，也感受到黄濑话语里那份不同寻常的味道。

“……脱敏？”

“是呢，小黑子，接下来我可能会说很过分的话，做很讨厌的事……但那不是我。”

话音未落，黄濑的目光已经如同实质般落在黑子身上，那份耀眼的笑意被彻底剥离，里面翻滚着黑子极为陌生的情绪。

黑子好像被这突如其来、彻底陌生的黄濑震住了，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样就害怕了吗，哲也？”

带着狎昵的语气响起的同时，黑子的右眼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视野边缘细微的颤动再次出现。生理的不适与心理的抗拒交织在一起，黑子下意识不愿意承认眼前的人真的是在模仿灰崎。

黄濑——或者说，此刻的“灰崎”——将面前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没有丝毫动容，他随手捞起一颗篮球。

“别担心，我不会真的弄伤你。”

他转过身，开始懒散地运球，球的轨迹飘忽不定，带着陌生的戏弄感：

“只是让你提前习惯一下。习惯这种声音，这种眼神……习惯到你觉得无聊为止。”

“等一下，黄濑君，我……”

黑子还未来得及做出准备，黄濑已经猛地一个跨下运球，身体急速贴近，几乎撞上黑子的肩膀，却又在最后一刻轻巧避开，只留下带着体温的热风和一句贴着耳廓的低语：

“——因为等到真正比赛那天，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温柔哦。”

“祥吾君那家伙啊，手段其实很糙的，和高一时没什么两样呢。”

黄濑的语气轻快，仿佛在点评一部烂片，他在两个形态的转变之间收放自如。

“抢断的时候，肘部总会多抬高三度，太容易被裁判抓到了。卡位时喜欢用脚尖去钩别人的脚踝，骂人也没什么新意，翻来覆去就是质疑你的实力，嘲讽你最在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