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黑子提前半个小时到达阶梯教室依然会因为过低的存在感而占不到座位——那几个人就形成了一种默契的排班制，当天谁没课就会自动承担起帮黑子提前占座的职责，当然，也不乏有青峰这种即使翘课也要过来帮忙占座的人。

黑子缓缓地松懈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手腕埋入青峰带着体温的外套中，仿佛这件衣物构筑了一个与梦中截然相反的、坚固而私密的小世界，将噩梦的余悸一点点驱散。

青峰收回手，目光终于偏了过来，落在自家搭档身上：

“所以是梦到什么了？这老头讲的东西？就说这种哲学讲座无聊的要命，在这种课上睡着都会做噩梦的。”

黑子也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有些沙哑地开口：

“嗯……怎么说呢，梦到的东西有点像……在被人公开处刑。”

“处刑个鬼啊。”

青峰大咧咧地笑起来，伸手揉乱了黑子的头发：

“这老头懂什么？他连运球都不会。”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如同救赎般响起。

教授刚好做完最后的总结，教室里瞬间充满了座椅挪动、书本合上的嘈杂声响。人群开始向门口涌动。

青峰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动作大得险些带倒了椅子。他无比自然地伸过来，抓住了黑子的手腕。

“走了走了，饿死了。昨天为了等那破抽签仪式结果耗到那么晚，今天早上差点没爬起来给你占座。”

他一边拖着黑子往外走，一边不满地嘟囔，语气里带着宿怨未消的烦躁：

“结果倒好，手气臭得要命，首轮就撞上南九州那群疯狗，妈的，晦气。难道真的是因为绿间那家伙说的，昨天我不该穿那件蓝衬衣？”

黑子被他半拖着往前走，听到这个校名，终于从有了点实感——他猛地想起来，昨天的抽签仪式上，青峰直接就抽到了当前最不想遇到的那支队伍。那时坐在台下的灰崎发出了相当满足的笑声，即便隔着好几支队伍，黑子也听得一清二楚。

仪式结束后的灰崎甚至还想再找黑子叙叙旧，却被护在旁边的青峰粗暴地拦了下来。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灰崎一反常态没有过多纠缠，而是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夸张的投降动作，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哦哟，别激动嘛，大辉。知道你护人心切，但打架可是会被禁赛的哦？我可不想比赛还没开始，就赢得这么无聊啊。”

青峰的声音将黑子的意识从昨天的抽签仪式中抽离了出来：

“那混蛋真是阴魂不散。所以我说，你就是白天想这些破事想太多了，才会做那种噩梦。”

黑子脚下踉跄了一下，青峰头也不回，但抓着搭档手腕的手却几不可察地松了松力道，脚步也略微放缓，确保黑子能轻松跟上。后者抬头，看着青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嚣张的背影，手腕上传来对方掌心炽热的温度。

“行了，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天塌下来也得先吃饭——去晚了食堂的炸猪排限量套餐就没了！”

就在他们穿过中庭，走向食堂的林荫道时，黑子眼角的余光瞥见公告栏前聚集了不少人，似乎正在张贴新的通知。一张色彩醒目的海报一角映入他的眼帘——那是大学联赛淘汰赛的抽签仪式对阵图。灰崎君那张带着恶趣味笑容的脸，连同他最后那句阴魂不散的“祝福”，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青峰立刻察觉到了异样，顺着黑子的目光望去。

“哦，这就贴出来了啊。”

青峰挑了挑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懒散和自信。

“好了，管他是不是灰崎那混蛋，全部揍趴下不就完了。”

黑子点了点头，任由青峰拽着他穿过喧闹的人群。午后的阳光扑面而来，晃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旧敌的威胁、身体的隐忧……这一切都真实存在。

但此刻最重要的，无疑是青峰君念叨了一早上的事——食堂的炸猪排限量套餐，去晚了可就真的没了。

体育馆侧翼的录像分析室内，光线昏暗。屏幕上反复播放着南九州大学常规赛阶段的比赛录像，黄濑独自一人靠在椅子上，鎏金色的瞳孔在屏幕光的反射下，不见平日的暖意。

几小时前，赤司将存储卡递给他时，语气是一贯的冷静：

“奇迹的世代中，唯一与高中后期的灰崎正面交手过的人只有你。分析他，找出他进化的轨迹与破绽，是你的任务。”

“小赤司的情报网还是这么厉害呀~不过，连那家伙能单独摸到小黑子身边放狠话都防不住……”

黄濑接过存储卡，脸上挂着的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嘴上却是直言不讳：

“你的安保烂透了，小赤司。”

赤司并未动怒，只是绯红色的眸子淡淡扫过来：

“凉太，我要的是灰崎的‘弱点’，不是看你借题发挥——还是说，你真正担心的，是扮演恶役太久，会玷污你在哲也心中那份形象，才需要先用这种无关的指责来转移焦点？”

黄濑攥着存储卡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下一秒，他脸上重新漾开笑意，比之前更灿烂。“激将法对我没用，小赤司。正因为是最了解恶意的人选，你才找的我，不是吗？所以，在我做好我的‘脏活’之前，小赤司最好也让地盘时刻保持干净，别再让那种垃圾……有第二次靠近小黑子的机会。”

“自然。你的‘脏活’，我的‘清扫’。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