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你必须回答自己一个问题——当你不再是那个纯粹的第六人时，你准备如何重新定义自己与我们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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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崎脸上的笑容，在记分牌的数字突破“40分差距”时，第一次出现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

他不在乎比赛胜利？放屁。

掠夺的本质就是赢家通吃。他享受的是赢，是踩着对手的尊严庆祝。而现在，这种快感正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慢慢稀释。

他的视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越过半个球场，落在了东大替补席那个水蓝色的身影上。

黑子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同样替换下场休息的绿间说着什么。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因为大比分领先而兴奋，也没有因为自己被提前换下而沮丧。他甚至轻轻点了一下头，仿佛绿间只是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灰崎期待看到的是那个人的崩溃、不甘、或者至少是愤怒——那将是他这场失败战役中唯一的战利品。

但是什么都没有。

许多年前帝光体育馆那个黄昏，将黑子撞倒在地时，那个人的脸上至少还会透露出困惑，像是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这次，连那个天真的“为什么”都不存在了。

灰崎的听觉仿佛被某种力量屏蔽了，只剩下视野中央那幅刺眼的画面：绿间说完话，抬手推了推眼镜，而黑子则顺势将身侧一卷绷带递了过去——绿间手指上的绷带确实有些卷边了。一个简单至极的互动，却流淌着一种让灰崎喉咙发紧的默契。

……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掠夺的快感彻底冷却，比赛时间所剩无几，胜负已定。南九州的队员眼神涣散，动作变得机械，只是麻木地完成着最后的流程。而东大那边，连最散漫的紫原都打起了精神，像一座移动山峦般镇守着禁区，连一丝机会都懒得施舍。

裁判的哨声响起，一次犯规罚球。紫原站上罚球线。整个场馆的注意力都聚焦过去，包括东大替补席上的其他人。唯有黑子，他的目光似乎放得更远，落在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思考，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放空。

一种荒谬的感觉攫住了灰崎。

这种被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愤怒的反击都更具杀伤力。它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失败，不仅仅是在比分上，更是在他赖以生存的、掠夺与被掠夺的法则上。

他预想中的狩猎，变成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徒劳。他甚至无法在黑子身上留下一个像样的指痕。

终场的哨声终于像解脱般响起。随即被东大那边收拾装备、互相击掌的琐碎声响填满。彩带从顶棚飘落，胜利对这些天才而言，依旧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灰崎站在原地，汗水沿着鬓角滑下。他看着黑子平静地站起身，接过队友递来的毛巾，没有用来擦汗，只是搭在手腕上。然后，他弯腰拾起脚边的水瓶，拧开，小口地喝着，带着一种与现场沸腾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灰崎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却没能缓解那份突如其来的干涩。

东大的队伍开始向球员通道移动。他的目光依旧钉在那个水蓝色的背影上，看着后者与赤司低声交谈了一两句，走在前面的黄濑回头笑着说了句什么，黑子的侧脸线条似乎因此柔和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原状。青峰则似乎无意地落后半步，肩膀向内侧一靠，用一个细微到极致的动作，精准地将黑子与南九州这边的视线隔断。

灰崎猛地别开视线，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他分不清是真实的味道，还是过度咬合带来的错觉。

没有人在意失败者。南九州的队伍像退潮般黯然离场。

在通道的一个拐角，两队人马不可避免地短暂交汇，空间变得拥挤。灰崎沉默地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听着前面队友压抑着的、带着不甘的喘息声。他抬眼，不可避免地再度看到那道身影。

距离很近。

他甚至能看清黑子额发末梢沾着的细小汗珠，以及他垂着眼时，那双过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的淡淡阴影。没有任何情绪，没有胜利者的趾高气扬，也没有对他这个手下败将的丝毫关注。

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黑子的脚步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就这样径直走了过去。只有他身旁的青峰，几乎在同一时间，头微不可察地偏过一个角度，眼神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野兽护食般的警告。

灰崎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的队友差点撞上他，嘟囔着绕开了。他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头望去，通道口的光晕中，东大队员的背影正逐渐远去，融成一团模糊的光影。他看不清哪个是黑子，但他知道，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比赛结束了，他输了，这感觉自然是糟糕透顶。

胸腔里那口闷气无处发泄，却在死寂的废墟底下，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被撬动了一角，产生了一种近乎暴戾的探究欲——不是摧毁，而是拆解。他想知道，那副平静表皮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才能让他的掠夺彻底失效。

那种难以言表的痒意就这样在早已干涸的心底，顽固地扎下了根。

《狂胜53分！奇迹世代的又一次碾压》

《统治力依旧，东大轻取南九州豪取连胜》

《无敌战舰的裂痕初显——浅析东大战术体系的阿喀琉斯之踵》

比赛翌日，体育版块的报道如预料般铺天盖地，头版头条是巨星们的英姿与夸张的比分，但在内页的战术分析版块，更冷静、也更尖锐的声音开始浮现。

“……然而，在这场大胜的背后，一个不容忽视的战术细节或许预示着东大未来的隐忧。我们必须承认，南九州大学的灰崎祥吾虽然最终吞下败果，但他无疑为所有即将面对东京大学的球队指明了一个方向——他在比赛开场祭出了极具针对性的‘五盯四’战术。此战术的核心，并非限制奇迹世代中的任何一位明星选手，而是彻底放空并孤立了他们的第六人——黑子哲也。”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东大流畅的传导球体系一度陷入停滞，黑子哲也的作用被降到最低，最终被提前替换下场。尽管赤司队长的上场迅速扭转了局面，但这暴露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当对手愿意承受被其余四人碾压的代价，孤注一掷地掐断黑子哲也这个‘联结器’时，东大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团队篮球，便出现了清晰的、可供攻击的裂缝。”

“黑子哲也，这位以超凡视野和传球闻名的球员，因其绝对缺乏个人得分威胁，在最高级别的针对性防守下，反而可能成为团队最大的短板。他的存在，让‘奇迹的世代’并非无懈可击。其他强队必然会从这场比赛中得到启示：击败东大，或许不需要战胜五个怪物，只需要想办法让他们的‘影子’消失。”

“——如何弥补这一弱点，将是东大能否真正实现制霸之路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