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连放弃憧憬的资格，都没有啊。

原本是个让人无比绝望的事实摆在眼前，但这一刻黑子的心却完全静下来了。

身体素质是自己的，对于这样的自己，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或哭或笑、或疯狂或惋惜或咒骂，然而对于赢的渴望与决心却又活了过来，而且变得更加丰满。

然而注定无法靠近心中的憧憬，那就不要再想好了。

从现在开始，憧憬于他只是空气。他不想再打出有赤司影子的篮球。

现在篮球就在他的手上，在掌中摩擦。这一刻他才是球场的主宰者，球能否投进，能得几分，只有他才能决定。

这是他的节奏，他的时间，他的篮球。

很久前，白河发表过关于黑子的文章——虽然满满一篇幅都是夸赞黑子的助攻能力，但黑子在开心之余也有些遗憾。因为白河将他的成就总与他过低的身体素质挂上钩，就好像因为黑子身体素质很差，所以能打出这样的篮球，就变得更加伟大。

然而在黑子的眼里，一个球员的伟大，根本不需要什么过矮的身高或者薄弱的身体素质作为前提。口口声声地说一个人的身高，这是对他的不公平，等于是对他的伟大的质疑，因为这么说等于是认为称颂他的伟大是有条件的，有额外前提的，预设这种条件，就等于在他的成就后面打了个问号。

何必来着？

再也别说什么身高，身体素质，伤病，一个球员的伟大，根本就不要这些作为条件。竞技场上就是靠实打实的表现说话，老是拿这些说事的只不过是弱者心态而已。

从现在开始，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不需要这些额外条件去获得同情。

13号死死盯着黑子，在判断下一步动作是切断传球路线还是卡位抢篮板，就这么盯着黑子的瞬间，他突然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那双原本灰暗的蓝眸只是顷刻间就绽出了惊人的光斑，那么的亮。

强迫自己不要被黑子突然转变的气场震撼住，13号想起自己已经掌握住了黑子的运球规律，在黑子撤步并将球举过头顶的一瞬间，他闪电一样地出了手。

所有人都知道投篮的刹那人都会出现一个空当，球是暴露在外的，13号甚至不需太大力量，只须轻轻一拨，就能进行盖帽。

“果然你还是不听我的劝告吗？自取其辱啊……”

失望地感叹了一句，13号的手在触碰到篮球旋转着的粗糙表面时，人却立刻愣住了。

略过手掌心，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掏空了一样，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13号难以置信地望着原本那个应该被断下的球像是杂耍一般地从他眼皮子低下溜走，而黑子在骗取了13号的起跳之后手指一个用力，硬生生地将快要出手的篮球狠狠地勾了回去，滞空的刹那微微扭转半身，二次将球抛出。

双方的手指相触，球稳稳地飞出掌心，在13号的头顶划出了漂亮的弧度，继而精准地落入网中。

“黑13，防守犯规！进球有效，加罚一球！”

瞬间整个球场都炸开了锅，谁都没有想到一个曾经只会传球的矮个子，居然打出了如此完美的3+1，如果这个罚球进了，那么相当于黑子开场一口气就连下了4分。

和躁动的球场相比，此刻的黑子却冷静得很。

缓缓放下手臂，黑子低下头，略有愣怔地看着发抖的手指，一种闪电式的成就感瞬间激过了全身上下。

他听到了风的声音。然而这种声音很静，静得仿佛除了风声与心跳的声音，再无其他。

心里已经泛不起丝毫波澜，甚至当初痛苦的原因他也已经记不太清。

就连眼前的世界都只剩下漆黑色的一片，唯一的光源就是篮球与球框。每一次的呼吸都如同慢动作，每一秒都被截断成了无数个细节。

手感热得发烫，好似现在无论怎么投，篮球都一定会进——不是自信，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自那之下，泻出了一丝美得惊人的蓝光。

黑子已经听不到身边队友们和他说了什么，他深深呼出一个口气，仿佛做了一个悠远而绵长的叹息。

尽管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他，做到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黑子也不是很意外现在的他可以这样的沉默寂静。一切的匆匆，如这个势如破竹的三分球，带着云淡风轻。

虽然眼前的大雾仍未散去，但前方若有若无的微光依然指引着他一直向前去追寻。

望着场内漠然站立着的黑子，坐在板凳上的黄濑已经因为震惊而下意识起了身。

这种太过熟悉的——强大，独立，全新的姿态，曾经他也在赤司与青峰的身上看到过。

明黄色的眼睛紧紧锁定在黑子瘦小却强劲而富有爆发力的身板上，此刻黄濑的声音都透出了一丝难以置信：

“小黑子的……Z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