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宿又问道：“朕没见你吃两口，是饭菜不合口味？”

巧儿连忙摇头：“不是，民女从未吃过这样美味。只是家父修习道法，讲求过午不食，我自小随他惯了，夜里吃不下东西。”

“哦？”杨宿起了兴趣，将茶盅撂下，“你爹不是县学先生么，竟还修习道法？你们西平道法渊源朕倒有所耳闻，你爹修的是那一门？”

“家父曾受旷梧真人指点，算是出云门下弟子。”

“出云观？”杨宿十分意外，“那是个出神仙的地方，朕听闻那旷梧真人便已近仙道，你爹竟然是他的门下？”

巧儿道：“真人收徒极看重仙骨，家父并未真正拜入山门，只是开坛布道时得以从旁聆听。”顿了顿又道，“因着父亲的缘故，我和哥哥也常去出云观。真人待人十分和气，年幼时和哥哥在观内玩耍，扰了清修之地他也不恼。民女的小字也是真人所取。”忆起旧事，巧儿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你还有字？”

“嗯。”洛巧儿点头，“民女小字‘化羽’。”说着伸出手指将两个字写在桌上。

“洛化羽，洛化羽。”杨宿将三个字反复念了两遍，道，“羽化而登仙。这字可不像随意取之。想来旷梧真人真有通晓未来之能，你如今可不就是一步登天。”

巧儿敛了笑容，垂下头去，低声道：“我原不配。是陛下仁慈……”

杨宿断了她的话头道：“真人肯为你取这样好名，看来你比你父亲有仙缘。朕这次巡访西平，一半为着揽胜，一半也有访仙的意思。只是旷梧真人高来高去，朕却无缘得见。只说遇到你也算缘分，看来这缘分中也带着些不俗。朕此行果然不虚。”

闲闲又说了两句话，杨宿起身道：“朕还有国事，你也乏了，明日再来看你。”

走到门口就着一旁宦官的手披上斗篷，打量着个掌灯的宫女道：“看着眼熟，似乎在哪宫里见过。”

掌灯宫女回道：“奴婢随侍长宁宫四年，去岁长春宫大修才拨过来。”

“唔。”杨宿若有所思，又回头交代巧儿：“长春宫久未有人居住，难免缺东少西。有什么不合意的，告诉张怀德，他掌着少府监，宫里任何事尽可让他去办。”

挥手拦下巧儿追随的脚步：“外头冷，屋里暖着吧。”

洛巧儿立在门口，直到銮驾消失，才默默回转。

明日，帝君的恩宠便会传遍后宫，甚至传出宫闱，晓谕京城，而明日，只是她在这宫里的第一天。

銮驾行进在青石大道上，杨宿闭着眼睛似在假寐，小寇子却从他微蹙的眉间知道他在思虑大事，紧紧跟在一旁，脚步轻的像猫儿一般。

“朕记得长春宫掌事一职尚未确定。”杨宿果然开口。

“是。圣人想从长春宫旧人中选取，尚未找到合适人选。”

“须得找个熟悉宫中掌故的老人才好。”杨宿想起一人，问道，“那日来仪殿上应对修仪、玉茹的宫女儿叫什么名字？”

不易被人发觉地迟疑了一下，小寇子方回：“圣人恕罪，那人并非宫女，是永贞阁女官。”

杨宿又一次眯起眼睛看着小寇子：“想不到少府监已经把手伸到了朕的臣子身上。”

小寇子后脊梁冒汗，“扑通”跪下连连叩头请罪。

“起来吧。当日给你下的旨意是可调度六宫，永贞阁隶属长春宫，你调度女官也不算大错。”

小寇子在心里抹了一把汗，起身小跑两步，刚跟上銮驾，就听杨宿又道：“以后再敢当着朕的女人顶撞，朕就打断你的腿。”

小寇子的腿不自觉又软了软，险些一个趔趄。

“由她是谁，先扶上去看一看。只要她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杨宿又闭了眼睛，这次是真的打起了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