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间划过凌厉,一字一句,就像是冰锥穿透。他把碎片往桌上一叩,眉眼轻佻。“我几时,同你们开过玩笑?”
看着台下朝臣发颤的身子,他晓得明日朝堂上对他又有诸多非议了,可他不在乎。
顾九朝再举杯的时候,一阵香气依过来,宣如因满脸娇笑,要给他添酒。
下一秒他的话就让她的笑尽数窒在脸上。“不要当我傻,今日之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宴会还没结束,他便离席了。独自行在后院,不知不觉地,他竟又走到了南奉的门前。里面烛火微亮,却无人影。他推开门,脚步轻微,发现她已躺在床上,她眼眸微闭,脸上的疤痕很是刺眼,他看着那道疤痕,想起是自己下的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床上的人儿睡得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被子滑落到地上,他弯身去捞她的被子,抬头间,又闻南奉轻声呢喃。
她在唤南鹤的名。
顾九朝把被子给她盖上,又觉得自己现在在这里很是诡异,盖好了被子,他转身要离开。
她的呢喃依旧不断,只不过,不再是南鹤,而是唤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唤。顾九朝……
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下意识一闪身闪到帘子后。片刻后发现里头没有动静,他从帘子后出来,见南奉已经翻了个身,熟睡了。
她为什么在梦里喊他的名字呢?
这个问题他思考了许久,第二日上朝还恍了神。皇上坐在龙椅上,见他神色不好,还笑道。顾爱卿若是疲累,可先回府上休息。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因为疲累。
带着异常的情绪回到府中,管家又来上报。说是他娶了两房夫人,还总这么睡在书房,传出去对将军的名声不好。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顾九朝冷冷一瞥,瞥过管家手上的金镯子,怕是收了别人不少好处来当游说的。
果然,管家下一句便是。“属下觉得如因夫人……”
“你吩咐下去。”他打断管家。“把我的公文和衣服搬到南厢,我今天就要搬进去。”
南奉住在南厢,宣如因住在北厢。
管家一脸被噎住的表情。“老爷,如因夫人在北……”
“连话都听不懂,你这管家不必再做了。”他拂袖离开。“去找内务领了银子然后离开。”
下午的时候,下人就把他的东西都搬到了南厢。当他提着养着鸠雀的鸟笼子到屋子里的时候,她呆愣在那,他吃完饭处理完公文午间小息的时候,她还是呆愣在那。
连他闭上眼要睡觉,她也只是呆呆站在一旁愣愣看他。
南奉一直瞧着他的睡颜,他心里知道,故意不睁眼。直到实在被她盯得不行了,他才掀开眼皮,他想他声音一定是淡淡的,问她。“瞧我做什么?”
她霎时满脸通红,慌张着解释。像个熟了的番茄。
她说:“顾九朝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这般讨厌我,为何还要和我住在一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打得什么主意,仿佛这一切自然发生,顺水推舟。他那时也认为是管家那么一提,他便顺着那么一来,完全没想过,可能是本身自己就想着那么做,管家一提正是恰好给了他一个理由。
他说:“我没记得说过讨厌你。”
然后看见南奉在他面前,眼神突然失了焦距。
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堵,什么也没说,绕去书房处理公文了。坐下批复公文时,却又分心响起,若是这样把南奉晾在那头,她又该什么都不做,愣愣怵在那一天了。
于是他唤她。“过来。”
南奉过来了以后,他一时又想不起让她做什么,只能沉声道一句。“研墨。”
桌子上的公文,皆是前线的战事快报。南朝自从上次一役,元气大伤,军队全都退回了主城修整。南鹤被南朝国主南枬秘藏在宫中,他需要派心腹前往南朝皇宫打探,且要保证不打草惊蛇。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们南朝皇宫,可有隐蔽的潜入路线?”
他低着头,没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后来,在厅里,他的吻轻轻落在她伤疤上的那一次,是他此生,第一次碰触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