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庆、安文瑾、柳妩风在酒肆临着溪水的位置坐下,王子庆叫来店小二点了一些特色菜肴,要了两壶酒。因为这次是王子庆做东,所以他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左右两侧各坐着安文瑾和扈方鹏,柳妩风则挨着安文瑾坐下,她让阿碧和阿靛也坐在她身边,起初这两个丫头碍于身份都推脱着不肯坐下,但当她们两双眼睛见着同为仆人身份的扈方鹏一屁股坐在王子庆身边后便不再忸怩了。
总算是主客都落座了,酒菜也上齐了。他们这六个人便一边吃着一边聊着,说话的主要还是王子庆、安文瑾和扈方鹏,那三个姑娘都只偶尔夹些菜放在嘴里,更多的便是听着王子庆他们高谈阔论了。
谈话间安文瑾和王子庆少不得要互相关心一下对方的近况。安文瑾提及自己最近的状况很明显的将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众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安文瑾细细的解释了一遍,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还是为了修文馆藏书被窃一事。
虽然当时岳王将在修文馆供职的文官统统责罚一遍,并下严令不许除了太子以外的人进修文馆阅书,但并没有将这件事当做案子来看待,更没有交于有司。正因为岳王没有拿这件事当做案子,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朝臣们还会聚在一起议论上一两句,可没过几天大家就都把这事抛到脑后了。现在也只有供职于修文馆的这些文官,天天对着冷冷清清的白墙灰瓦,才能勉强想起这里曾经发生过藏书失窃、王上震怒这件事情了吧。
众人在听说安文瑾为修文馆的事发愁的时候都觉得十分的不解,王子庆更是说事情都过去了,俸禄也罚了,王上既然当时没有追究,日后定然也不会旧事重提了。安文瑾只是摇头,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见周围的客人要么是低头细细品味佳肴,要么便是与友人相谈甚欢,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他这才压低声音同众人说:“王上虽然表面上没有深究,但是暗里却让我这一年好好查查这件事情,看王上说话的口气和样子,好像是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王子庆奇了,略一皱眉对安文瑾道:“哦,有这回事?修文馆里藏书那么多卷,此馆自开设至今已有些年头了,据我所知每一年都有很多人来这里阅书,甚至有人将看重的书册带至家中细细研读。这么些年下来,我想藏书失窃这种事情恐怕不是第一回发生了吧,想不明白此次王上为什么这般上心。”
“我刚来修文馆的时候是听说之前这里也有书籍被人借阅而没有归还的情况。只是我上任以来书籍重不轻易外借,而这次丢失的也并未被借出馆中。相反,这恰恰是几卷很少被人关注到的书,恐怕这才是问题关键所在,也是王上担心之所在吧。”
大家听到这里不免都好奇起来。柳妩风和她的两个婢子一直都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安文瑾看,而扈方鹏更是破例的仔细听着安文瑾的话,中途半句话也没插。扈方鹏见安文瑾将事情说完只觉得满脑子里装的都是问题,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他问道:“安公子你说的这么神乎其神的,那被偷的是什么样的书啊?”
安文瑾看了看扈方鹏,早猜到这位老兄不会一直保持沉默,他今日能沉默到现在才说话比起那天来已经是大大的进步了。但是,这件事情是王上命他暗地里去查的,所以点到为止。只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查事情就好了,说不定日后还有要他们帮忙的地方,但是,至于具体是什么书,这个只能是秘密了。安文瑾在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缓缓的说:“这个嘛,恕我不能告诉众位了。”
见安文瑾这样说,柳妩风、王子庆都表示理解的颔了颔首,阿碧、阿靛两个小丫头更是什么也没说,唯独扈方鹏大瞪着双眼,一副被安文瑾吊了胃口的模样看着他。
此时又是霞光晚照的景象了,王子庆和柳妩风出柳府的时候才刚过正午,遇上安文瑾后在酒肆吃酒闲聊,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柳妩风娴雅起身向王子庆和安文瑾二人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先告辞了。”王子庆、安文瑾见柳妩风要走,都觉得原本六个人的酒席换做三人来吃实在是扫兴,索性今日就散了,不如来日再聚。于是,王子庆、安文瑾二人先将柳妩风和阿碧、阿靛三位女子送回柳府,之后王子庆又将安文瑾送到他位于信安街里面的宅院,最后王子庆才同扈方鹏乘马出城。
信安街是王城中较为偏僻的小道。它不像朱雀门附近的信雀街吸引着文人墨客集聚,不像玄武门边的信武街能文能武者人才辈出,不像青龙门附近方圆百里内都是王公贵族的天堂,不像白虎门周围商贾云集,道路无论宽窄日日行人都是比肩接踵。住在信安街的都是王城中最普通的市井小民,安文瑾父亲安荣良当年来王城时也是在这里落得脚,幼时的安文瑾被父亲带到王城的时候就是同父亲住在这里。如今安荣良已经不在了,这里只安文瑾一人住着。此时的安文瑾已经将内务打理停当,坐在霞光暖照的后院石凳上看着篱笆筑成的围栏中长势喜人的蔬果。
安文瑾眼睛盯着这些红红绿绿的叶儿果儿看,脑中却还想着今日早些时候的事情。修文馆同柳府间隔着清溪,跨过溪水上的清溪桥稍走几步便可以看到修文馆。今日安文瑾便是刚从修文馆出来,才走下青溪桥便被王子庆他们逮了个正着。在这之前他一直在修文馆内仔细查找关于失窃书卷的蛛丝马迹。实际上在今天之前安文瑾同王子庆他们一样也不知道丢的到底是什么书。若是几天前扈方鹏问那个问题,恐怕他会回以同样困惑而又好奇的表现了而不是今天决然而客气的拒绝。
三个月之前的一天,修文馆内来了一位不常来的贵人,他的到来让在修文馆内供职的人纷纷跪倒在地。岳国王上极少来修文馆,可每次来的时候都让这些在乱世中不被看重的文人们欢欣鼓舞,他们心悦臣服的拜伏在地,而岳王也会风度翩翩的让他们平身,随后在馆内转上一两圈便起驾回宫。可是这一次,当岳王停在一架书架前时,跟在后面的人都明显看出王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到极点,初来时的和颜悦色都一扫而空。
安文瑾当时下意思的看了看书架,这个架子上放着的是从民间收集来的上古传奇和修仙的故事,都是些孩童喜爱的。来修文馆阅书的不是王公大臣就是公主贵女,他们的兴趣都不在这里,所以从来就没人看过这里的书。可是此时这个书架上的一个格子却比其他格子松动了很多,书卷杂乱的堆着显然被人翻动过了。安文瑾才发现这一点岳王就动了雷霆之怒,修文馆供职的文官们都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大家这才知晓原来这个格子中的书卷被人无故拿走了。
岳王是一位威严而不失温和的王,鲜少在身份低微的人前发怒,所以,他这冲冠一怒不仅吓坏了这些个文人也惊着了随行的宦者和侍从。也正因此,他在修文馆内的一怒很快就传了出去,而修文馆书卷失窃的事也马上被朝廷众臣知晓。可尽管如此,大家却都并不知道究竟失窃的是什么书,更不知道王上秘密让人调查此事;他们恐怕都以为王上的怒气是为了别的事情,而修文馆只是触了霉头被牵连了。
自从王上密令安文瑾调查此事,安文瑾就每日在为这件事情奔波。他虽然因为家学渊源读了很多书,但是对古怪奇谈这些的没有丝毫兴趣,更别提涉猎了,乍然着手此事他还是觉得相当的没头没脑。经过几个月的走访以及同大哥安文珺的书信往来,直到今日他总算知道那格中究竟放的是哪类书籍,随后查阅阁中这类藏书的目录才知晓所丢的书册是关于上古王剑承影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