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南皇穿着明黄龙袍，摘下了繁重的龙冠，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清爽而帅气。他正喝着皇后为他煲的银耳竹笙汤，表情享受愉悦，他不愿让别人碰这盛着汤的白瓷碗，仿佛这是一个多么宝贵的东西。当他喝完最后一口，接过林公公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他道:“虞正，你可想好怎么说了？”

跪在下面的虞正抬起那张生无可恋的脸，用一种“臣已经准备好棺材”的语气，面无表情道:“臣想好了。”

南皇今日心情格外明朗，他眉眼舒展，平日里那不怒而威的霸气收敛了许多，眼睛里是难得一见的温柔，见虞正这幅死样子只觉有趣，他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在白瓷碗碗沿上滑了一圈，那清新俊逸的面容带着温和的笑意，他道:“朕不过是问问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放心，今日朕定不会让你死的。”

虞正绷着脸，道:“若。”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臣先将之前所调查出的结果重新顺理一遍。太子失踪后，臣发现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嬷嬷每日都会为皇后娘娘煮上一碗汤药，据说是这是能让人安神舒缓神经的药，但只对女子有效。这看似正常，但却处处透着一股违和。首先，这药一直是老嬷嬷亲自煮、亲自端给皇后娘娘的，谁也不知道这药里到底是什么。其次，老嬷嬷一边说这是好药，却又一边暗暗阻止他人喝这药。臣便觉奇怪，于是便让人取些药渣来。更让人不解的是，这药渣那老嬷嬷看管极严，若不是臣手下有一轻功出神入化的能人，恐怕还难以取到。”

“药渣到手后，臣便请来刘御医帮忙查看。刘御医与白御医一样是医仙扬起生的徒弟，他常常外出寻觅奇药，经历较白御医多。他见那药渣时竟一时看不出是何药，一个月后他终于在古书中发现端倪，而后又在自己的药记中找到了答案。老嬷嬷的这药，并不是什么安神的药，而是一名叫‘生死命’的毒|药的解药。”

“‘生死命’这个毒|药来源于苗疆，此毒是一苗疆女子所致，当时她与一误入苗疆的男子相爱，跟他私奔离去，原本两人相爱似蜜，可这苗疆女子始终无所出，男子便又娶了一女子，那女子很快就怀孕了并生下了一个小孩。男子很高兴自己拥有了孩子，便冷落了苗疆女子。苗疆女子心高气傲，无法忍受男子的背叛，于是便回了苗疆，做出这‘生死命’，悄悄地下在了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当时身上怀着孕，男子以为又能添一子，却不想那女子难产生出了一个畸形的孩子，很快就死去了。而后男子又娶了几个女子，结果皆是如此。”

“原来，这‘生死命’一旦下在孕妇身上便会让孕妇生下畸形儿然后死去。而如果‘生死命’下在还未怀孕的女子身上，那药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有所消减，但如果那女子强行生下一子，那孩子极有可能死去，而那女子的身体也会变得极为虚弱，并且无法承受再次怀孕。”

“因此臣想，皇后娘娘可能与苗疆有所关联。”

南皇虽早已听虞正说过，但知道自己的妻子受过这种罪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虞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色道：“这解药是老嬷嬷在太子失踪后才开始给皇后娘娘喝的。那么臣不得不想，这解药会不会与太子的失踪有关。”

“果不其然，臣从王……犯人口中得知，丽妃的大嫂在偶然间得到了‘生死命’的解药配方，而这件事连同他们要害太子的事都被老嬷嬷偷听到了，老嬷嬷一反常态不仅出声提醒他们，还决定要帮他们，报酬就是那‘生死命’的解药。”

“皇后娘娘虽只生一子，但太子殿下聪慧仁善，待人亲和，小小年纪便有君子之风，皇后娘娘就算再无所出也没有什么关系。老嬷嬷为何要为了这‘生死命’的解药而谋害太子？”

“臣想，老嬷嬷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有3种可能。第一，太子和老嬷嬷关系恶劣，甚至恶劣到老嬷嬷想杀了他的地步。但当时太子实际不过9岁，10岁的生日都还没到，他能做出什么让老嬷嬷起了杀气的事呢？臣也调查过了，太子失踪之前，这两人的关系极好，太子遇到老嬷嬷还常常弄些小玩意来逗她笑。”

南皇散漫地划着白瓷碗碗沿，阳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他的手指划过的地方在阳光的反射下泛着淡淡的寒光。

“第二，太子殿下的身份有误。”虞正努力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继续说道，“如果太子……并不是陛下的孩子，那么老嬷嬷做的这一切便有了依据但！很明显不管是从太子殿下的样貌还是性子都和陛下极为相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是陛下的孩子。”

南皇似笑非笑地看着虞正丝毫不敢停息的样子。

虞正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作死，他道：“可是这其中疑点其实很多。首先，一般中了‘生死命’的女子若生下孩子，不是死了就是先天带有不足之症，但太子殿下十分健康，不仅如此，太子殿下还天生神力，这实在有些奇怪。据臣所知，皇后娘娘生下太子之时，陛下正在攻打卫国，其实陛下并没有亲眼见证太子的诞生当然臣也知道陛下对此感觉十分后悔。”

“那么这其中便藏有这样一种可能，皇后娘娘生下的皇子没过多久便夭折了，而皇后娘娘又已经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于是她便用了别人的孩子来代替太子。但是，皇后娘娘对陛下的爱是没有任何人能质疑的，更何况太子殿下的眉眼很明显就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模子刻出来的，这实在不能作假。”

南皇：“呵。”

虞正咬牙继续说道：“那么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她们谎报了太子殿下的性别。”

南皇微笑着拿起玉制的笔筒砸向虞正，正砸在虞正的额头上，虞正只觉得额头处传来尖锐的疼痛，然后便有液体从额头处流下。

南皇平静地说道；“手滑了。”

虞正没有俯下身，也没有去擦流下的鲜血，而是继续挺直了腰板，内心表示已经豁出去了，说道：“第三，便是太子殿下的品行有误。老嬷嬷与太子殿下走得近，她便更了解太子殿下是怎么样的人。若是太子殿下是表面上装得仁善，而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的……”

南皇平静地说道：“虞正，你可知你‘心狠手辣’这四个字形容的是一个原本连花都不舍得伤害的孩子。”

虞正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正气凌然的眼眸，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臣知道。臣亦是知道，若是老嬷嬷在偶然见看到太子殿下正在残杀小动物，一定会震惊甚至恐惧。”

南皇笑了，他的表情似乎带着些苦恼，嘴角却扬起一个洒脱无所束缚的笑容，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如玉石之声，“是朕那愚蠢的皇弟告诉你的吧。”

虞正点头，他道：“王爷所说或许是真，但臣对陛下的衷心并不会因此改变。臣之前所说，不过是就事论事。”

南皇笑道：“若不是朕知晓你不会说话，人又古板。”他叹息，有些遗憾地说道，“虞正你这颗脑袋啊，早搬家了。”

虞正俯身，道：“若。”

南皇继续说道：“皇弟还说了什么？”

虞正道：“……他，他说要见太子殿下。若是陛下同意，他便会将那次刺杀太子殿下的幕后黑手说出。”

南皇简直要被自己的孪生弟弟蠢哭了，“难道他觉得朕会猜不到？”

虞正：“……”既然您已经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