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默笙很想亲近母亲,很想像普通女儿那样扑到母亲怀里,将这自己些年在美国的经历一一说给妈妈听。但在默笙从小的记忆里,默笙还记得母亲对自己想要亲近她时她对自己的冷漠,于是默笙退缩了、不敢了!此时想与母亲说些什么的默笙默笙只能用饱含了各种情感的眼神怯生生的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母亲小心看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默笙看她母亲的眼神应晖当然注意到了,但是一直护着默笙的应晖现在面对的是默笙的母亲,就算自己是女婿,此时的应晖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好在默笙仿佛知道此时应晖的纠结般,并没有再继续让应晖再为难下去的开口对着坐在一边的母亲轻轻叫了声“妈妈”。人心其实都是肉长的,今天一下子见到七八年没见过的女儿,说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只要是一个母亲,都不会相信。其实在默笙这声“妈妈”叫出之前,本来默笙母亲都已经做好这辈子都听不到默笙再叫一声“妈妈”的准备了。但血浓于水,正当默笙母亲做完默笙父亲交代的事,低头沉默着找借口准备离开时,一声低的不能再低点“妈妈”传入默笙母亲的耳中。听着默笙轻轻的呼唤,抬头对上默笙看向自己的那怯生生的目光,默笙的母亲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有种想要将女儿抱入怀中的冲动,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默笙父亲出事后,不管之前两个人有什么恩怨情仇,默笙母亲在默笙父亲不能庇护默笙后,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作为默笙的母亲,女儿在美国的一切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默笙的母亲知道,若自己此时对女儿给予回应,默笙很有可能会做一些例如要留在国内的事。默笙现在的生活还算安稳,作为母亲,默笙的母亲不愿意默笙已经安稳的生活因为自己而发生什么变化。于是,默笙的母亲压下心中那一瞬间的冲动,狠心用和以前一样冷漠的语气对默笙说:“既然你父亲托我交给你的东西已经交到你手上了,而一会儿我也还有其他的事要去做,那我就先走了!”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今天母亲的出现一度让默笙以为自己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可以叫一声“妈妈”,可以在妈妈怀里撒娇。但是就在自己鼓起勇气对着母亲叫了声“妈妈”后,不仅没有得到想象中母亲会给自己的回应,反而得到的是母亲冷漠、生硬的拒绝、离开。眼看母亲就要走到门口开门离去,默笙突然猛地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红着双眼大声对着母亲的背影喊道:“妈妈……”身为女儿的默笙此刻真的有很多话想跟母亲说,同时默笙也想亲自对母亲说自己已经长大了而且很快也要做妈妈了。
但面对母亲的背影,默笙叫出了“妈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开口说出自己想对母亲说的话。默笙的一声“妈妈”的确让原本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的默笙母亲的脚步顿了一下,但片刻后,不待陪同默笙站起来的应晖来得及开口说话挽留,默笙母亲就又坚定的迈出离开的步伐,最终开门离去。
“哐~~~”门真的在母亲离开的身影后慢慢的自动关上。呆呆的看着门一开一合,心中有所期待却又习惯了母亲冷漠的默笙在近半分钟的呆楞后,仿佛一下子脱力一般毫无预警的突然瘫坐到沙发上。
对于默笙的母亲,自己的岳母,说实在的,应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作为女婿,应晖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管什么。但是对于突然瘫坐下去身怀有孕的默笙,应晖是真的被吓到了。赶紧回到默笙身边坐下,一手将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默笙揽在怀里,一手轻抚着默笙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默笙。有那么十多分钟功夫,默笙眼前是模糊的,因为她整个人都发懵。
之前一直瘫软在应晖怀中的默笙用脸轻轻的在应晖胸前像小猫一样蹭了蹭,随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似说给自己听又似是对应晖说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爱孩子,我每天都会抱抱他、亲亲他,一定会保护好他!”而听到默笙话的应晖,在默笙没有主动从自己怀里起来之前,除了本能支配的手脚,已经紧紧缠住了抱着她的人,纤细的指如管管玉葱,扣在他背上,不长的指甲陷进衣里,她在发抖。应晖又怎受得了如此这般的默笙?本就搂她在怀,现在更是在不会弄疼她的基础上用坚不可摧的力量将她环抱。在默笙家乡的酒店房间里,应晖紧紧的抱着默笙。
云卷云舒间,藤缠树,藤生树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然而对于此刻的应晖与默笙而言,谁是藤?谁是树?或者根本就没什么分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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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机场对于应晖夫妇特别是应晖来说其实真的不陌生,不说当年和默笙结婚后,默笙还在纽约读书那段时间里应晖后来每个星期都坐五个多小时的飞机到纽约和默笙、小嘉一起共度周末、假期,就是这次回国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机场,应晖夫妇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出入过不少的次数了。上海浦东机场,是现今中国最繁忙的几个机场之一,在多年前,应晖、默笙出国那会儿更是中国屈指可数的几个国际机场之一。
其实要说有缘,应晖和默笙的“缘”不仅是在应晖发报求助,在美国茫茫人海中默笙相信了他,并真的给予了帮助;也不只是两人出国前同在C大读书,同为一个母校的校友;两人的“缘”更体现在应晖夫妇两人家乡原本处在泱泱大国中的一北一南,当年的默笙可以从广州口岸出境飞往美国,而应晖同样可以选择离自己家乡更近的北京机场作为开启美国之旅起点,但是也许冥冥中应晖和默笙就一定会在一起一般,应晖夫妇两人都巧合的放弃了离家乡更近更方便的两个出境机场,而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浦东机场作为自己人生新的起点。
六月中下旬上海浦东机场的出、入境航站楼的往来人群中除了既定的那些来去匆忙的国际商务人士外,还多了一些脸上挂满了对未来恐惧、茫然的留美留学生们。相较于来去匆忙的空中飞人及对未知的未来充满恐惧的留学生,此时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搂着默笙在候机大厅悠闲前进的应晖夫妇在硕大的机场里就显得有些特殊了。看着一路上不时有三五个大人围着那似恐惧、似激动的半大孩子不停的在嘱咐着什么,本来心情轻松的默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第一次从这里走出国门的场景。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默笙仍然记得爸爸送自己离开的那个下午。一直以来只要涉及到车上有自己,本来有司机的爸爸就会不让司机上车接送。所以离家上大学时,爸爸可以一个人开车开了近一天一夜的高速长途送自己上学,而那次,自然也不例外。当时因为是回上海的方向,默笙就想当然的以为爸爸是开车将自己送回学校,可是在快进上海市区时,爸爸却出人意料的一转盘将车开到了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记忆中当时爸爸是怎么对自己说的?当时爸爸说:“默笙,爸爸知道你心情不好是因为你那个小男朋友。你啊,就是人见的太少了!听爸爸说,爸爸心情不好的时候啊,就合我们默笙玩一会儿,转换一下心思,爸爸的心情就好了。爸爸可不希望我们默笙不开心,一天到晚愁容满面的。所以啊,默笙,你听爸爸的话,你去美国玩一圈,见见市面,等你的心放宽了,爸爸保证,到时候你自然而然就开心了。”
说着,爸爸的手也像现在应晖环搂自己一样的搂着自己,又继续对自己说:“别看你现在不愿意去,等会儿,等你上了飞机爸爸就要开始担心等默笙到了美国,我们默笙喜欢上那里,到时候都不愿回来了!你说到那时你不回来,爸爸妈妈怎么办?呵~~好了啊,这样,爸爸答应你,如果到时候你真的不喜欢美国,等爸爸忙完这几天,到时候爸爸亲自去美国接你回家!”说着爸爸久一把将默笙抱在怀里,轻抚了几下没得的长发,然后用一种隐约带有哽咽的声音在默笙耳边最后对默笙交代道:“默笙,答应爸爸,到了美国,要听那边叔叔的话,一定要跟着叔叔的安排做,千万不要任性!默笙,答应爸爸,让爸爸放心!!”在说话的同时,默笙能感觉到爸爸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然后怎么样了呢,默笙记不清后来爸爸又对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清晰的记得当年自己在进入闸口前回头向爸爸看了看,自己看到的是爸爸红着眼睛松了一口气。其实那年的默笙并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红着眼睛松了一口气,现在想来,那时的爸爸,心中应该是五味杂陈的说不出话吧?!
而就在默笙透过一路上前来送孩子留学父母的现实场景忆起当年出国的自己时,应晖已经带着她走到了机场换票托运行李的地方。换票托运行李的柜台。买的是头等商务舱的机票,高额的价格自然也让专门办理头等舱事务柜台前三三两两等待办理登机手续的人与普通柜台前长长的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少并不代表没人,应晖夫妇前面就有一对形似情侣的男女在办理登机手续。柜台小姐快速的办理着手中的业务,果然,不一会儿就将男女的登机牌处理妥当。那对男女离开后,自然的就到了应晖夫妇办理,相比普通舱乘客大包小包的行李,头等舱乘客就要简便很多,而此时乘坐商务舱的应晖夫妇也不例外。应晖夫妇说到底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唯一一件看重的行李也是不能托运的。于是,简洁的两人不出三分钟就搞定了登机牌及两人这次必须带回美国的行李托运。
经常坐飞机的应晖依靠自己的经验使两人到机场的时间不早不晚,安检过后,两人不紧不慢的向既定的登机口走去。
一路上机场商店一家接着一家,过往行人,默笙看到的是一个个即将独立的留学生,而应晖看到的则是一个个匆忙赶着时间的商务人士。看着一个个穿着正式的他们,或大步流星或干脆直接小跑起来,应晖的眼里是他们的身影然而心中却显现的是那些年,每到休息日的前一天下午,自己也曾如他们这般急急忙忙但心中却充满了希翼的赶着由洛杉矶飞往纽约的飞机。
应晖计算的时间刚刚好,就在两人不急不慢的走到登机口不到五分钟后,候机大厅里响起了他们所乘坐飞机可以登机的消息。头等舱的乘客先于普通乘客登机,于是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后,飞往洛杉矶的这班飞机的头等舱里,应晖夫妇已经放好行李在位置上坐好。
应晖和默笙两人心里都明白,如今两人再次离开这片曾经饱含了两人喜怒哀乐、生养了他们的土地,再回来,真的不知道是又是什么时候了。虽然两人知道,现如今交通便利,上海到洛杉矶不过也就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但在此时此刻,两人还是决定把握住这还在上海的最后十几二十分钟,分别给自己在意的人打个电话,告个别。但当两人拿出手机准备给自己心中最在意的人打个电话,看着屏幕上为数众多的通讯号码,两人却都不知道这个电话该打给谁。到了这一刻应晖、默笙夫妇这才惊觉,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其实就是彼此!两人有些好笑的放下手机,而这时,身边的乘客多了起来,看见满是乘客的过道,应晖知道,离飞机起飞已经不远了,看看两人刚刚放下的手机,应晖一手抓一个,之后片刻间,两个手机便黑屏关机了。
和应晖在一起的这些年,不管平时的大事还是琐事,默笙都在应晖的护持下享受着生活的美好。就像此刻飞机起飞前需要将所有的电子设备关闭电源,而这时,应晖会在自己关手机的同时也替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默笙安排好一切。应晖刚刚关上手机,飞机便开始了起飞前的滑行,飞机起飞,机舱内的气压会有那么些许变化,而这一变化通常会让人产生因外部因素造成的耳鸣。应对这种耳鸣最好的办法就是喝口水然后吞咽下去。
在到gui d的起飞时间那刻,身在驾驶室的机长准时拉起了起飞拉杆,那一刻,飞机以头部向上四十五度角向空中飞去。于是,有些敏感的默笙开始有些耳鸣了,就在默笙准备抓过之前应晖准备好的水杯喝口水缓解一下耳鸣时,一个杯盖已经打开露出软软硅胶吸管的杯子就由应晖的手拿着出现在了默笙眼前。这个带吸管的杯子是默笙用惯了的,虽然应晖习惯了,但应晖还是发现,默笙不管什么时候、喝什么,都从来不直接用杯子喝,而是非要用吸管。老实说应晖并不是很理解默笙的这个习惯,但应晖还是尊重默笙的习惯,为默笙准备带着吸管的水杯。低头咬住吸管的同时默笙也接过应晖递过来的水杯,抱住。轻轻的吸了一口水由口中咽下,因为气压变化而产生的耳鸣已经不存在,人也舒服了不少。
看着眼前的吸管杯,默笙知道,这种杯子是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的。身边人都知道默笙喝水喜欢用吸管杯,但包括自己及应晖在内,身边的所有人却都想不透自己为什么喜欢用吸管杯。但是此刻,看着手里抱着的吸管杯,已经身怀有孕的默笙仿佛醍醐灌顶般突然间就想通了、想透了。也许就像孩子喜欢用安抚奶嘴一样,吸管对于长大了的自己来说就是一个类似于孩子的安抚奶嘴一样的存在。就像中医理论中认为的那样,气血运行通畅了,并也就不药而愈了一样。默笙这次回国,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感悟自然也多了起来,问题想通了,问题也就不能再称之为问题。而如今,之前多年间围绕着默笙的困扰随着爸爸的平反复议案的成功、随着自己对何以琛的执念烟消云散而消散。不再被问题环绕了的默笙此时才觉得,此刻的自己才是真正的长大了,可以真正的开始那属于赵默笙自己的人生了!
长大了,就要戒掉外部设备中一切有能具有安抚意义的物品,而对于自己,又有什么能比自己不用吸管杯改用普通杯子喝水更有象征意义呢?!看看旁边应晖手里的普通杯子,默笙先将手里的吸管杯塞到应晖的一只手里,待确定应晖拿稳后,默笙从应晖的另一只手中抽出应晖的普通杯子。察觉到默笙的动作,应晖一面配合着默笙的动作,一面面带疑惑的看着默笙。感觉到应晖眼神的默笙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向应晖解释什么。于是在深深的疑惑中,应晖只见默笙向自己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随后就看到默笙仿佛在证明什么的直接就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而就在这时,飞机爬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穿过了这一天笼罩在上海上空的厚厚云层。这时,夏季的北半球还尚有一丝夕阳,而就是这天的这最后一缕阳光却不偏不倚的正好照在了默笙的身上,在默笙周围形成了一个形似佛光的光圈,让默笙看起来如同圣经里的玛利亚一般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