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多分钟前门铃响起,访客进门并最终在沙发上落座后,房间里的三个人便一直以一种小学生上课时的标准坐姿坐在沙发上,互相等着对方先开口打破这颇为尴尬的僵局。
门铃是应晖去应的,开门看清来者后,记忆力还可以的应晖可以确定自己对来人既不熟悉也不是很陌生,仿佛在哪里见过。因为来人的身份应晖并不是很确定,开门后的应晖并没有马上将访客迎进房间,而是利用开门的瞬间打量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访客。仔细看清来人那与默笙相似的面容后,对于站在自己面前的来人,应晖对她的身份突然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人都是相互的,在在应晖打量来人的同时,站在门外的来人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这应晖。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来应门的应晖后,这个长得与默笙颇为相像的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也很,平静的对应晖说:“INSO的执行总裁,想必你已经猜出来我是谁了。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们可以在门口说清楚我们要说的而不请我进去吗?”
“应大哥,是谁啊?!”不等应晖对来人的言论作出反应,了却多年夙愿,现在变的身心异常轻松的默笙在应晖久没动作后,趴在沙发的后背上扯着嗓子向尚站在门口的应晖问道。
回头向房间里面看看,再回过头来看向门外之人,考虑到来人的长辈身份,应晖垂下本来直视着来人的眼睛,侧身站在门口靠里一侧,轻声说:“默笙在里面,您请进!”
“一份法院判决书用打印机打印出来只需要不超过三分钟的时间,但我手上的这份法院判决书的生成却足足用了近八年的时间。这份法院判决书所涉及的这个人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他是一个尽心尽力为人民服务的好公仆,他也是一个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友,但这些身份、这些好评都不是他想要的,在他看来,做女儿的好爸爸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众多身份中最重要的身份。
引用今天我们这位当事人当年被冤在狱时所写日记的一段话:‘好人的定义是那么的具体又那么的虚幻,但在我看来,一个好人首先是要做到问心无愧!这个世界上有好人的同时坏人也同样存在,多年来,我一直致力于做一个好人,同时也教我的女儿做一个问心无愧的好人。我现在这样的处境,虽然狼狈、也有些蓬头垢面,但身上干净、内心问心无愧的我却是平静的。因为我相信我们的法律不会平白让一个无辜的人蒙尘蒙冤!如果真要说现在的我担心什么的话,我很担心我的女儿,我担心那个犹如一张白纸的女儿被那些有心人所打扰!女儿啊,我最亲爱的小公主,你要相信爸爸,相信爸爸不会做那些危害他人的事,同时女儿,爸爸也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在过去一年里,我们先后报道了近十起刑事案件的平反,也随着这些案子的平反,曾经千疮百孔的家庭得以团圆。但昨天当我接到通知说要做这期节目,了解完大概情况后,我的心是酸酸的。因为我们当事人在时隔近八年后,被冤枉的罪名才在昨天被洗清,而让人感到揪心的是,这个担心女儿、视女儿为公主的父亲却再也见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儿去世了。……离世固然让人感到遗憾,但所幸的是那个爸爸眼中犹如一张白纸的女儿却并没有忘记她的爸爸,她长大了!在时隔多年后的现在,她用自己的方式洗清了曾经强加给父亲的罪名!
我们也非常的有幸的可以在今天邀请到我手上这份法院判决书所涉当事人的女儿,长大后的——赵默笙及其她的丈夫,应晖先生!……”电视上播放着一天前应晖夫妇所录的那当央视节目,电视中的两人特别是应晖因为之前在美国接受过媒体采访因而显得威严而自然,而默笙,也因为有应晖的陪伴而放松下来。
在屏幕内应晖夫妇两人的放松自然的模式比较下,现在现实中坐在酒店沙发上的应晖夫妇特别是默笙则显得紧张拘谨了很多。并排坐着的应晖夫妇面前坐着一位看起来漂亮、内敛的女人。说实话,面对面前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应晖和默笙虽然都显得有些紧张、拘谨,但究其原因,两人紧张、拘谨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用默笙自己的话说:通常人家,妈妈都是照顾孩子的主力,而孩子一般也都是与妈妈十分亲密。但自己家不同,在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是爸爸在照顾自己,学校开家长会也都是爸爸去出席,而相应的,相比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母亲、妈妈,默笙也不出所料的与爸爸亲密许多。母亲,妈妈,这本该是一个女孩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长辈,但是事实往往与标准相差甚远,而默笙,就是这一代表,也许正因为如此,在爸爸不在的时候,对妈妈又爱又惧的默笙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这个除了丈夫应晖与腹中孩子外最亲的亲人相处。
如果说默笙是因为从小的经历而对面前近八年没见过的母亲沉默,那么面对眼前自己的岳母,应晖除了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岳母交流外,应晖也在等待,等待自己身边这对感情纠结的母女打破这沉默的僵局。
“‘我们知道默笙父亲这个案子还不同于之前类似于念斌案,默笙父亲的这个案子并没有真正的进入我们的司法程序,那么这个案子相应的,有简单于一般案件的地方也有一些在普通案件中并不存在的困难。那么两位可不可以给我们分享一下在这个案子复议过程中的一些点点滴滴?’
‘对于多年前检查机关怎么办的案,我和我太太毕竟不在国内,在这里的我们其实并不知道当时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现在我们也不想过多的做评价。……这里我只说我做的事,我关注这个案子是在我和太太默笙结婚后才开始的。……当时我找人拿到了当时我能拿到的所有相关资料……拿到所有材料后我还就只是让我的私人律师看,在他第一遍看完后,他当场就提出了几大疑点……因为是默笙的父亲,默笙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父亲,对于父亲的案子,有疑点,那我当然要追查……’听到主持人的问题后,应晖、默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后,应晖接过了主持人的问题作出了回答。
……”
听着电视里主持人与应晖夫妇二人的一问一答,三个人在房间里各怀心事的正襟危坐着,三个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谁也不肯开口打破这颇为有些让人窒息的僵局。但既然是僵局,总是要有人去先迈出那打破僵局的第一步。三个人,就在应晖准备开口试着开口说话时,默笙的母亲不紧不慢的将刚才拿进房间,一直立在其身边的箱子提到默笙面前,并口向默笙的打开。
“这是当年你爸爸出事前他为保万一交给我让我代为保管的,当时他在那自身难保又不能联系你、全部交给你的情况下也只能盼着有朝一日能交于你。这些其实原也都没什么,只是都是自你出生那年起,你爸爸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存的东西。你从小就是你爸爸带大的,感情自然也与你爸爸亲厚,只是现在你爸爸去世了,你也长大了,我就想着趁着这次机会就一起交给你,也好全了你爸爸自你出生后那么多年的愿望亦全了你爸爸当年对我的嘱托!”默笙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将打开了的箱子轻轻推到默笙面前。
对于面前箱子里装的东西,自小看惯钱财的默笙心里其实大概有数,从小什么都不缺什么的默笙对于钱财其实并不在意。但听到母亲说这是爸爸留给自己的,又听母亲介绍说是爸爸自自己出生后就开始收集的东西,默笙的手不自觉的向面前的箱子伸去。
其实箱子一被母亲打开,一股木头原有的味道就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闻到味道,应晖不清楚,但见多识广的默笙知道,眼前闻到的味道是由上了年份的极品红木及沉香发出的。于是默笙带着一丝好奇看向母亲推到自己面前的箱子,箱子里的小盒子整整齐齐的将箱子装的满满当当的,而最上面,是一个牛皮纸信封。默笙拿起最上面的这一牛皮纸信封,将信封拿到手上,只见信封的封口处赫然封印着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封蜡。小心翼翼的将这封沉重的信封开启,看到里面内容的那一刻,默笙才惊觉,自己觉得沉如黄金的信封里其实也就两张薄薄的纸张。抽出纸张,一张是由电脑打印出来的物品清单,而另一张,是一封在默笙看来无比珍贵的父亲亲笔。
“默笙,爸爸的小公主!呵,爸爸看到小公主的金豆豆啰,快把它收集起来!
默笙,既然你看到了这封信,那么爸爸就要在这里先跟你说声对不起,因为爸爸不能亲自参加我的默笙的婚礼,将你亲自交到那个爱你的男人手里,造成了小公主婚礼的遗憾。
……”
爸爸的信写得十分语言化,看着爸爸一笔一画写成的信,原本以为脑海中已经模糊了的关于爸爸的记忆,在这封信的召唤下,又变得清晰起来。电视中正在播放的节目并没有因为现实中默笙的情绪而中断。
“‘任何一起冤假错案在平反后都涉及到“对办案人员的追责”及“国家赔偿”的问题,而我们都知道,在成长过程中默笙是爸爸陪伴的时间比较多,而相应的默笙与爸爸的关系也是很亲密的。但是啊,在案子最后有了最终结果,二位及你们的律师走出法院接受采访时,你们是给了所有人一个让我们既吃惊又不解的消息:不追责、不要国家赔偿!那么问一个,嗯~庸俗的问题:你们二位,特别是默笙,不恨那些在默笙父亲去世这件事中有责任的人吗?’
‘说老实话,我如果说我不恨那些人,不要说大家不信,就是我自己,我自己都不信!我恨又怎么样呢?我已经失去了爸爸,我真的不希望再有第二个类似我的孩子失去爸爸,况且我的爸爸已经去世,就算现在我把他们全告了,我的爸爸也活不过来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爸爸努力为我营造一平和的成长环境,我在爸爸的努力下快乐的长大了,那么现在,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放下所有的一切,为我的宝宝营造一个五彩斑斓的成长空间!’对于主持人的问题,默笙在短暂的失神思考后,默笙便对主持人的问题给出了正面回答。……”于是,默笙在接收爸爸信中内容的同时,电视中播放的内容也在涌入默笙的思绪中。
默笙爸爸的信其实也就一张纸的内容,默笙再怎么细看,也不过三五分钟,就将一封信通篇看完。看完爸爸的亲笔信后,默笙又将那张电脑打印的纸张拿起。这张纸张的内容相较于爸爸的亲笔信来说,可以说是一目了然,这是一张物品清单,一张箱子里所有物品的清单。
看默笙拿起那张电脑打印纸张在看,默笙母亲也顺眼扫了一眼。到底是过来人,默笙母亲单单只扫了卡头几行,看到里面有翡翠、玛瑙象牙等各式镯子各一对;包括金、玉在内的各式观音、佛的挂件……默笙的母亲对于这一箱子东西的用途,心里便已清楚。然自己清楚没用,看着女儿女婿越来越明显的眉头,默笙母亲知道,女儿女婿大概并不知道她父亲准备这些东西的意图,于是不得已开口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父亲当年送你去美国时给了你多少钱,但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年不管给了你什么、又给了多少,那些应该都只是供你在美国读书那些年用的,而这些,我想应该是你爸爸他给你准备结婚时的嫁妆!”一听母亲这样解释,从小什么都不缺的默笙便没有了继续往下看清单的欲望。因为就算不看,默笙也大概知道箱子里都会有些什么。既然父亲留下的东西自己已经看完,默笙的注意力自然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可以真实触碰到的母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