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进来前,院长反复叮嘱过……绝不能自杀……”
说着,王闯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布满血丝,眼神却在这一刻,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如同本能般,划过了迟慕声的脸。
而此刻的迟慕声,一瞬不瞬的盯着王闯看。
那眼神,仿佛能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充斥着迫切想要知道所有细节的绝望与恐惧。
王闯心内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转头,盯住虚空,仿佛在回味着某个力挽狂澜的身影。
“我…我们还剩最后一口气……被拖着,往下沉的时候……老缚……老缚……”
王闯的声音哽咽了,混杂着无边的恐惧与一种近乎崇敬的悲壮:“……用了‘雷天大壮’。”
“雷劈了下来,无差别地劈在树上,沼泽里,大伙儿的身上……”
他凄凉一笑,那笑像被泥水泡烂:“等到漫天雷霆消散的时候,哪还有什么人?”
“只剩我,我周围的一小块沼泽干枯,得以逃出来。所有人,都不见了……也或许……是被沼泽吞噬了。”
王闯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像把肺里那股血腥压回去,眼中爆发出混杂着极致恐惧与不肯罢休的执拗凶光,嘶声道:“但,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番话,像一块浸透了绝望与执念的寒冰,砸进了营地中心的篝火里。
火焰似乎都摇曳着低矮下去,所有人都沉默了。
连最跳脱的绿春、最不羁的灼兹,此刻都紧紧闭上了嘴,脸色发白。
空气中弥漫着比哀牢山夜雾更沉重的压抑。
王闯那狰狞而挣扎的表情,那种明明畏惧到骨髓、却依然要拖着苍老残躯往回闯的决绝,像一幅残酷的烙印,刻在每个人眼底。
所有人都听着,不言语。
只有篝火噼啪,像在替他们烧掉多余的侥幸。
而这时……
迟慕声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想说点什么,想做点什么,可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愧疚交织着,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愧疚?为什么会愧疚?
王闯的叙述,尤其是最后那惨烈的“雷天大壮”和空无一人的结局,让他呼吸艰难,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了苦胆汁的棉花,干涩发苦,吞咽不下。
“砰!”
一声闷响,是雷蟒猛地起身,脚下的地面似乎都震了一下。
他面色阴沉如水,左眉的断痕在火光下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睡觉。”
雷蟒只是扔下两个字,便转身,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像一尊移动的铁塔,径直钻进了震宫额帐篷里。
厚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所有视线。
紧随其后,霹雳爪和电蝰也默默起身。
两人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阴阳怪气和桀骜,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被真相重量压垮的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