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琼兰费力坐起，努力忽视心底深处的缺失感，打量四周，式洞机就站在床前。

床极其宽敞，可躺四人，而且不知铺了些什么，柔软舒适，这也导致他起身更加艰难一些。

式洞机将拂尘靠在肩上，面带微笑的去扶却被琼兰推拒了，眼中不自觉的闪过某种情绪，手上却十分自然的收了回来。

“这里是哪？”这个房间很陌生，摆设很精巧奢侈，而且从里到外透着贵气。

琼兰觉得回营地，所谓的营地应当和这里没什么关系，和式洞机更没有什么关系。

“蓝峰十二涛，若侧耳，外间还有涛声呢。”

式洞机知道琼兰接下来定然要问什么，没有主动开口，脑中似乎想起一个有意思的回答，抿嘴故意等着琼兰去问。

“我为什么会在这？”琼兰手脚无力，感觉浑身连骨头都是软的，还有残余的疼痛留在胸口。伸手摸摸被剑贯穿的地方，隔着衣服，琼兰只觉出大概是留疤了。

“在下蓝峰十二涛的主人，一色秋。寻找胞兄的时候，在遥玉峰捡到了昏迷不醒的先生，当时先生命在旦夕，只好将先生带回来照顾。”式洞机文绉绉的措着词，伸手去一旁圆桌上提起紫砂的茶壶，倒了杯茶水，细窄的壶嘴里流出的深褐色液体是温热的参茶，端过来递给琼兰。

琼兰接过参茶，喝入口中，润了润唇色。

式洞机看见那苍白的唇被参茶润成绛色，变得动人，然后对着他一张一合。

说话的语气还有些虚弱无力，但内容中半点柔和也无。

“你越长大，越喜欢说些可笑的话，式洞机啊，我一直想问你，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琼兰这话少见的带着些说教，一色秋的说法只让他觉得可笑，这么拙劣的谎言。

他也很好奇式洞机到底是怎样看待他的，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招揽不了，就想骗吗。

“...很神秘...在我看来，你总是对什么都不上心。那时你救了我，我便觉得...”

听到琼兰这么问，式洞机没有去弥补前一个谎话，也没有介意那句可笑，琼兰不相信一色秋的存在，但是其他人依旧相信着就好。

琼兰在他眼里的确很神秘，但后一句话，同样没有说完。

“我去遥玉峰给你扫墓，没想到上山后遇到了活着的你。谁知你在这里一睡，就是数十年。哎，半死不活也比那堆衣冠冢好。你去了哪里，缘何得了这一身的伤。”式洞机停顿了一下，接着将遇到琼兰的始末道明，似乎有很多话想问。

得到营地就是遥玉峰的答案后，琼兰也没了太多疑问，他无意跟式洞机解释太多，便无视了后面的关心。

“一色秋，蓝峰十二涛之主，狡兔三窟，形容你不为过。”

琼兰想将茶杯放在床边的桌柜上，指尖一时无力，将参茶洒了，弄脏了袖子，忍不住皱了眉头。

“今日不同往日，琼兰...还是不要逞强了...”式洞机似乎有些想笑，轻轻迈步上前，扶起茶杯，掏出帕子蘸干净了，上好的面料吸了脏污，显得有些可惜，伸手捏住琼兰的袖口细心的擦了擦，却还是擦不干净。

琼兰低声说了句：“我会好的。”

眼神强硬到不容式洞机质疑。

式洞机看着对方飞扬的眉峰手上擦拭动作顿了顿，嘴角浮现一抹笑容，眼中全是执着：“我一定会帮助你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这样过一辈子，加入我天葬十三刀可好。”

如果要动用他在蓝峰十二涛的收藏，那他也甘愿。

“不用了。说吧，你想图谋什么。”琼兰不想加入组织了，单刀直入的问出问题。

式洞机坐在桌边陷入沉思，他的内心，真正想要什么。

他的答案决定了琼兰是否与他结盟，更决定了结盟在于一时，还是一个更长久的时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要不断地走向更高，我需要更多。或许这是一份可恶的贪婪，但却不是单纯的贪婪某一种东西。野心总是在鼓动我做出谋划，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现在，我需要你。”式洞机抬眸看向琼兰，却见对方低低笑起来。

琼兰笑起来很好看，而且，此时的他笑得邪气肆意，仿佛锐利的视线都淬了让人欲罢不能的毒，芝兰玉树的皮囊中住着一个危险的灵魂。

式洞机隐隐觉得琼兰早年在道真似乎不是这样的，但是比起以前，面前的琼兰就像沉睡千万的黑色灵魂醒来，让亲眼见到变化的他浑身战栗兴奋，不自觉的握紧的拂尘的柄末。

他等待着琼兰的答复，隐隐觉得这次自己或许能够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好，那你现在还想做道真领导者吗？”琼兰笑过之后，开口问道。他笑的不是别的，而是见识过阎王的野心之后，式洞机的野心简直不值一提。道貌岸然的正道他见的还少吗，式洞机这番实心实意，让他稍稍顺心了一些。

好这个字，果然是答应了。

式洞机想起对方满身是血倒在遥玉峰雪地里被大雪埋没半身的模样，他没有将琼兰带回南宗，也没有交给北宗，隐瞒了消息，叫谁也不知道，就那么带回了蓝峰十二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