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琼兰体内不死怨石在他催发怨念术法时，就有隐隐暴动，此刻靠近黄泉归线更是生出互相干扰的状态。

神思的话落到耳中，偏在心底击出涟漪。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其内中深意，时机转瞬便过，只是本能身形一跃。

伸手抢回剑，收入系统的背包中，然后侧身不可避免的撞在墙面上。

谁知黄泉归线的墙体在与琼兰相接触后，爆发出震颤之声，城墙上伸出鬼手笼罩住人，想要吞噬殆尽这人。

庞大气息裹挟住琼兰，逼得琼兰旧伤复生影响，不得不引用更多不死怨石力量来同这座架在苦境连绵大地上的庞然大物对抗。

只一人，对抗黄泉归线这雄关。

外部的山龙隐秀和商清逸皱了皱眉。尽管没了彷徨，商清逸心中却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如何，觉得沉重吗。”神思低声道：“苍生仰望的救赎，就是如此了，比不死怨石上的千万怨魂更加沉重。”

商清逸低头，没有接话，他只是感叹，代价二字。他更愿意不计付出，而不是不折手段。取下腰间的缚索袋，交予山龙隐秀：“接下来就由神思来指引你，去大黄地母深处，取回兽角。”

山龙隐秀接过缚索袋，让神思进入并收好。

“先生...是想...”不知为何，山龙隐秀将话又吞了回去，看着仍旧闹动不安的黄泉归线，先行离开了。

这里只剩下商清逸一人的身影，而琼兰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没入城墙内部。

鬼风呼号，黄泉归线内部有源源不断的阴森鬼魅黑色烟色直冲上天，不停隆动。阴云堆积的越发沉厚，在这黑夜里慢慢泯灭了最后的微弱星光，像是要封锁这方天地一般。

压抑在观者心头。

身处黄泉归线内部的琼兰已经有些脱力，好似整座黄泉归线的力道都压在他的身骨上，寸步难行更动弹不得，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硬生生要挤碎。

鲜血从琼兰唇边不断溢出，开始只是一缕朱红，后来越来越多的猩红液体从喉咙里漫出来，喷洒在他的道袍上。

一瞬白袍变红衣。

琼兰头颅向后仰倒，笑了笑，笑声由小渐大，带着些肆意。笑完后，先前没有运转完的口诀再次被沉声诵起。

“驱邪凝怨，天地俱无生...诸念...寂灭...”嗓子里的气音断断续续，琼兰勉强结了个道印，体内的不死怨石并不屈从他的运使，但这对当下的琼兰来说，并不是问题。

谁又怕谁呢。

无数怨魂在环绕着琼兰的逆行太极印纹中释放而出。随着光华旋转流动，铺天盖地侵入墙体的每一处缝隙。

琼兰极力的想保留最后的清醒，倔强的想要保持身躯的站立，双眼睁得很大可意识却仍不可挽回的涣散。

看不清前景，看不清未来。

远方有一尾骨骼异化的白鲤，在水中摆了摆尾巴，无忧无虑的。

千丝万缕的怨气被抽离体内，身体虚弱下来，琼兰一时竟然连立着的力气也消失，仍旧是不屈的不肯倒下，半跪在地，耳边是城砖碎裂的声音，有些惊心动魄。

城墙内部快要垮塌，可这样还不够，黄泉归线也不是全然死物，想要吸纳周遭地气弥补裂痕。

逆行太极印光华也有些不稳，琼兰身体晃了晃，再催逼自己的极限，连心中最根源的深处的怨气也催动起来，甚至失控的外流起来。

一瞬，眼中世界仿佛要天黑，要落幕了。

琼兰面色更加难看，这种举动是伤及神魂的。可他本来就在此关头不得不为，已入险地末路，再肆意一些又何妨。

迷蒙间，竟然有一股有清圣气息闯到了他面前。琼兰眉头深皱，嘴角却松了松，低不可闻的一声：“愚蠢”。

深入险境，这人居然是来救他的。

半跪的琼兰抬起头来，视线昏沉，看不明来人面孔，心想来得真巧，恰可以留下来做陪葬。

可，这样的人，还是算了吧。

聚了最后的内力在掌上，却将人击向先前裂纹声最多最重的角落，滚得越远越好。

然后，手掌无力垂落，人也倒下，他的黑夜到了。

琼兰认为自己是个不畏磨难的人，但这刻又恍惚觉得，自己大概，可能，或许，没有那么坚强。

随着身体冰冷，他心中一如眼神空洞起来，情绪的颜色都从他身上退却，呼吸也不受控制的弱了下去。

邪狞的，冰冷的，固执的，傲然的，落寞的，纯粹的，无论是哪一面琼兰全都消失不见。

只恨这天地无常，恨人心难捉摸。

商清逸被掌劲推出，脸上还有未褪去的诧异，不受控制的翻滚摔倒在地上。对方掌劲一点也不轻，很是没有留情。

不过本就没什么情分，想到这他闷闷的咳嗽起来，吐出一口淤血。商清逸心痛的想，也许他证实了一件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方才救了他的琼兰并非完全的奸恶之徒。

他会永远介怀着黄泉归线倒塌下掩埋的那个人。

扪心自问，是谁要灭世，又救世？

废墟高高堆起，被埋葬的那个人，仅是死无全尸都是一种幸福。

琼兰意识恢复的时候，残魂被困锁在一团不明的血肉上，骨渣混在残骸血肉里，这种感觉是生不如死的。

被摧折的苦痛令人意志崩溃，也令人极端的思路明晰。

长久的怨念竟然消失了，消失在黄泉归线的破败中。因觉醒的怨念离散，恢复清醒的琼兰又一点点想起了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