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不管烟波与风雨,直待清霄寒吐月
琼兰独自回了杏花天影的庭院里,手上拿着一封央千澈传给他的书信,在花树下的潭池边坐下。
这条鱼排斥他得很,明明同为一体,却如两极存在。这条鱼活得越滋润,他身上阴阳失调的问题就越严重。
杀了这条鱼吗?
这个念头冒起,池水中的鲤激烈的跳动起来,一副惊惧过度的样子,分明是与他心念是相通的。似乎没有独立意识存在,只有本能感觉与反应。
杀这个念头,琼兰也不过是略略一想,没有细思。
如果没有这条鱼,他肯定会有大麻烦。
拆开信封,用食指中指夹出一份折叠整齐的信纸,从纸背还能依稀看见排列整齐的模糊墨色字迹。信封飘落在琼兰堆叠的袍角上,褐黄的信封显得衣料暗织流纹精细。
琼兰一展信纸,字如其人,墨字温润端方,但内容嘛,心中一哂。哂得自然不是央千澈,而是对方在信中提起的一件事。
央千澈这个后辈,可比式洞机循规蹈矩多了,书信中可见一斑,想起式洞机从某种角度的放肆,琼兰倒也难免思索对方近来状况,琼兰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是他生出的一点关心。
信上所书,前言不过是问候,后面就隐晦提出一件事,言辞温和,应当是想柔化双方态度。
这事便是,远风尘要同琼兰约战。
远风尘认为琼兰身为北宗长老,对北宗之事的态度行为他实在不敢苟同,后来又诸多不满积压心头,不上前来争吵是远风尘自认还有风度和大局观念。
但是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对琼兰就生了恶感,往后更甚,两人又言语交锋数次,在众人面前远风尘落了下风,难免生出耻辱之感,但从根本上他还是认为琼兰有错在先。
现在提出只求一战,约在二十日后归正山道,输了他也心服,但他若胜了,琼兰就要向他低头道歉,并且一改之前傲慢态度。
央千澈也劝说不动,他也无法否认远风尘对北宗的衷心,也在信中不无美言,希望琼兰不要因此对远风尘这个人有更多恶感,只说远风尘这也算人之常情。
琼兰垂下眼眸,什么叫人之常情,呵。
他和远风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对方的人之常情,可不是他的。说实话,央千澈这样能理解大多数人的个性脾气,在琼兰眼里倒有些奇特。
琼兰起身,将信在石灯中引火燃成飞烬。进了房间,在书桌前,那本武林杂记还在桌上,翻开之后,那枚书签还在。
手执书签,放在鼻尖轻嗅,干花的淡泊香气宁心,琼兰嘴角不自觉带出一抹浅笑,哪怕只是小小幅度,也能展现出他这悦心的一瞬。
与先前拿起这枚书签的心境是大大不同了。
琼兰将东西原样放了回去,他记得他整理系统一身携带之物时,放在遥玉峰有一对银心铃,有结同好之意,不如下次就拿来送给修雅吧。
伸手取了纸笔置好,又拿起墨锭,墨锭入手微沉,是上好的古松烟墨,取了一点净水正准备研磨,却见桓正修雅缄默的走进屋内来。
“让我来吧。”
桓正修雅眉头有些皱起,却没有说更多的话。
他接过琼兰手中墨锭,先加少许净水缓缓研磨起来,敛起宽松的长袖,随着手腕微垂,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线条来。随着桓正修雅走远的思绪,墨香渐渐绽放在他轻动的手腕下。
琼兰心知对方与贺无怀见面,怕是生了些烦心事,能让对方烦成这样,看起来倒是和遇到魄如霜之事一样了。
紫毫蘸墨润入笔尖,琼兰扯过桓正修雅的掌心,画了一个太极意象,除阴阳之外,还兼具流云写意之形,构成一个圆形的图案。
黑白倒也好分辨,桓正修雅知道这是太极,在琼兰道冠后坠着的那个太极状的银质铭牌扫了一眼,眉头也不似先前紧皱了。
“这是什么图纹?”桓正修雅疑问,手心还有湿湿的墨迹划过留下的酥麻痒意。
“是我师从门派纯阳之标志。”琼兰回答的神情认真,并没有调戏人的自觉。
看桓正修雅心事重重,他也不知如何开解,这是给桓正修雅打上自己的标志呢,倒是难得他也生出几分闲情心思。
桓正修雅不知为何与对方对视片刻就懂了琼兰的意思,纯阳二字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后,反应过来,饶是他也面上微热。就连琼兰并没有很特别很炙热的视线,都让他不敢直视。
琼兰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他见对方就是懂了,忍不住想,莫非这就是心意相通。
琼兰见桓正修雅有几分不好意思,方才乏味中闪过的一点闲趣扩大不少,想要再写点什么的时候,笔就被桓正修雅接了过去。
桓正修雅举着笔也想落两个字,侧头却见坐着的琼兰正很专注的看着自己掌心,一本正经的等着看自己会写什么字。
阳光从窗外进了,照出空气中浮离的散尘,琼兰的侧脸被光线摹出一个轮廓,桓正修雅不觉的怔住了,他想,琼兰并不好相处的这个看法也许是错了。
墨渍滴在琼兰掌心,浸润入手心紊乱的纹路,琼兰的回首叫桓正修雅回神过来。
“琼兰虽然手形优美,但手纹较乱,听说,这样的人,命不好。”
桓正修雅在琼兰掌心落下一个好字,字形掩盖了那个墨点。
他希望眼前的人命途能好起来,也希望永以为好也。
“你与贺无怀可有过节?他要求论剑海制裁你之虚名,他带来了真正的一剑逍遥,也就是醉飘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