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弯月挂在树梢头。
澜月宫内并未点灯,浅淡的月色从窗外洒进来,犹如白霜铺地。室内两人相对无言,一种名为静默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寝宫。
“陆卿止,你爱我吗?”独属于女子的娇柔音色打破了一室沉寂。
长身玉立的青衣男子原是一潭死水的眼底似乎泛起了一圈涟漪,嘴角微微一扯,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未开口。
五年来从未言明的心意被对方一语道出,似悲似喜之情在心底蔓延。
她终是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
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妆容精致。眉似弯柳,眸若星辰,一身月牙白的宫装更衬得她宛若寒宫仙子。恍惚间忆起两人初见时,她亦是同样的一身月牙白。
那立于花丛中的倩影,灵动的双眸,一颦一笑,仿佛带有某种魔力,无不牵引着自己的神魂。
少女悄然间抬头,见是个陌生男子便羞得匆忙离去,手帕掉在了地上也未曾顾及。
那一年,女子在后花园中遗落了一方锦帕,男子却遗落了整颗心。
呵,为何将将过了五年,便物是人非了。
陆卿止微微一叹,带着三分悲戚,七分怅然。转过身去,看窗外树影婆娑。
身后响起了走动时衣带摩挲的窸窣声,一个带着幽香的温热身子慢慢贴近背后。
若是往日,陆卿止想自己定会为了这份亲近而受宠若惊,手足无措。现下,温热的身子倚靠在自己的后背,传来丝丝暖意,心下却是一片苦涩,竟是升起了一阵难以名状的厌恶之情。
凉风习习,吹在身上,一片凉意,心中的寒意,更甚。
“我知道的,你一直都对我那么好,这一次,你也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不要再去管什么陆家了。”似低喃,似倾诉,柔柔的话语如一根一根的钢针,直直插在陆卿止心头。
“苧妃娘娘说笑了,臣身为陆家嫡子,自然是要与陆家同进退,共存亡的,何来留在娘娘身边,这一说。”
女子原带着期盼的神情霎时苍白,她倏地后退,绕到男子身前,劝道“卿止你别傻了,皇上已经准备对付离王了,你们陆家也在劫难逃,不出三日,离王同陆相一起通敌叛国的消息就会传遍朝野,叛国之罪必当严惩,到时候……”女子眉头轻蹙,似乎在想象那时的残酷情景,"不过卿止你身负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况且皇上念及你当日的恩情,定会放……”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够了,你不必再说了。“陆卿止看着苧妃,神色复杂。陆卿止自问陆家待她不薄,自己从前更是整颗心都挂在了她身上,究竟要有多冷酷的心肠,才会说出如此让人心寒的话来。
我今夜来此,只问两件事。”陆卿止顿了顿,问道“那假密函一事,你早已知晓,对否?”
苧妃一怔,抬头审视着男子,仿佛不太相信他会用这种语气质问自己。
见她不答,陆卿止继续道:“我再问你,当日皇后的巫蛊一案,与你有关,对否?”直直的望进苎妃眼底。
像是受不了男子步步紧逼的视线,苧妃退开几步,低头不语。
陆卿止别开眼去,心底有些发苦,我们两人究竟是怎么走到这般地步的……
他微扬起头,深吸口气,“是,或不是。”
苧妃缓缓抬起头,忽的笑了,朱唇轻启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没错,那天我的确听到了皇上的安排,知道了假密函一事。而皇后那事儿,更是我一手策划的。可惜呀,到最后她也不过是被打入冷宫,没有被处死。”说着便状似惋惜的摇了摇头。
陆卿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心底那最后一份渺茫的希望彻底消失殆尽。
“怎么,你是要怪我吗?”苧妃斜眼看着身侧男子“怪我不早些与你说了,好让你陆家有所准备。呵,那可是皇上的安排呀,我又怎可,去违抗。”
“娘娘言重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谈何怪罪。”
“那就是怪我对付皇后喽,可那个女人相貌不及我,才智不及我,皇后之位早该让出来了。还有那景嫔,丽妃我都算计过,是她们算计我,陷害我在先,是她们下毒夺走了我那苦命的孩儿,我不过是回击罢了。”苧妃一脸冷然,精致的妆容也无法掩盖脸上的狠厉与疯狂。忽的面色一凛,直视男子道:“你是要帮着冷宫里的那个女人来告发我,对付我吗?”
陆卿止心中一痛,什么时候起,当初那个单纯的女孩儿也血会了阴谋,学会了猜忌。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悲痛遮住。
“皇后是无辜的。”
“谁让她是皇后呢?”
未尽之意,谁都清楚。
不过苧妃说到底还是欠了几分的,连自己都看得出蹊跷,那浸淫权术多年的帝王又如何不清楚呢?不过是顺水推舟废后罢了。最是无情帝王家,陆卿止不能提点,也不想提点。
苧妃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陆卿止身子稍向前倾,微微服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