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北。
那座依托山岭峭壁、钩连着横江铁索的雄关,在夕阳残照下,往大江投去巨大扭曲的阴影。
最后一道横江巨索崩断坠江掀起的滔天浪与巨响,终于抽走了这座关隘最后的脊梁。
关墙上,原本密集的吴军旗帜此刻稀疏零落,吴人不安地望向关内通往巫县的小道,空气弥漫着一股近乎凝固的绝望气息。
而关下,汉军攻势却被这巨浪与巨响注入了新的活力。
前部督傅佥屹立阵中。
『傅』字狻猊牙纛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吴人胆寒矣!”傅佥作声。
“先登敢死!上!”
“克关夺旗,正在此时!”
“吼!”回应他的,是身后近百敢死的狂热战吼。
简单的竹木梯、甚至是用刀斧临时砍削出的攀爬物,被汉军先登敢死疯狂架起。
他们顶着关上稀疏零落的箭矢,悍不畏死朝墙上攀去。
关墙上,零星的抵抗依旧存在。
箭矢偶尔射下。
滚木礌石不时推落。
如此抵抗,苍白而无谓。
关楼内。
潘濬面如死灰,目光没有焦点。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悔恨无力感向他袭来,将他攫住。
荡寇将军孙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并不宽敞的关楼内来回踱步。
被他紧紧攥住的镇西虎符,仿佛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又仿佛是一块烫手山芋,烫得他心慌意乱,坐立难安。
孙俊给他虎符,是让他在潘濬有异动时接管兵权,可如今…如今水师尽丧,关外蜀军如潮,他接管兵权又能如何?!
死守?
撤退?!
其人心中天人交战。
廖式按剑立于潘濬身侧,脸色同样难看。
盯着失魂落魄的潘濬与彷徨无措的孙秀看了许久,其人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对潘濬道:
“太常!不能再犹豫了!
“关墙随时可能被蜀人突破!
“我军士气已堕,战心已散,一旦被蜀人涌入关城,我等恐要被全歼于此!”
自诩允文允武的潘濬猛地一颤,如梦方醒。
他缓缓抬头,神色痛苦挣扎:
“传令,弃守此关!”
“所有兵马即刻退回巫县,凭城固守!”
关楼内,所有吴将,包括孙秀在内,无不暗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还有人做主。
总算还未全失理智。
“快撤!”荡寇将军孙秀毅然举起手中虎符,大声喝令。
“各部交替掩护,撤往巫县!”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关上吴军士气本就濒临崩溃,闻得撤令,如蒙大赦,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都消散。
军官声嘶力竭,试图维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