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淮远,你好。”郑淮远一脸愕然,却也是见过世面的,马上镇定礼貌地伸出手。
“不知郑先生这么晚了找我女朋友有什么事吗?”动作、说辞行云流水。
“从未听白老师提起过宋先生,这女朋友又是从何说起呢?”郑淮远不是见敌不打反退的主。
“我们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小白白不说可能是跟你还没到那交情。”宋凌仍笑着,话却句句说死。
“那宋先生和白老师下周末一起光临寒舍参加我们的周末聚餐,如何?”郑淮远是个聪明人,知道此刻不该恋战。
“那您慢走,我跟小白白就先上楼了。”宋凌对郑淮远的问题不置可否,自然地牵过白岫的手,上楼。
路灯下的郑淮远眼眸幽深,他怎么会不知道宋凌是谁,这样的人未来身边的人会是谁早有各类传闻,怎么可能是一位姓白的老师?
爬到三楼,宋凌停了下来,牵着的手也早已放开。白岫清醒了些,在宋凌与郑淮远对峙那会儿她的意识都是游离的,想宋凌怎么会出现,又想是因为名片,但是名片上没有她的住址,那就是跟踪她吗,他这么跟郑淮远讲好吗,也好吧,或许郑淮远以后就不会来了。一点一点的,片状的,颗粒状的,模模糊糊的想法。
白岫从包里拿出了钥匙,见宋凌脸上又复是那面对她时没有表情的表情,似乎也没有走的意思,开了门,他也就跟着走了进来。
肖遥还没回来。
白岫在客厅。宋凌在阳台抽着烟望着远处。
在宋凌和白岫之间关系逐渐明朗确定的高三的某个课间,有个隔壁班男生在众人面前向白岫大胆表白,还向白岫伸出手要她接受他的爱。白岫自然是没去接那手,但宋凌还是很生气很生气,他气那人在他之前对白岫说了爱这个字眼,他恼自己再也不可能是第一个向白岫说爱的人,他气恼到眼神几乎要把窗外的树烧成枯木。任是白岫怎样搭话都不理。
终于,“不然你想怎样嘛?”白岫罕见的举白旗投降。
“以后我叫你小白白。”宋凌见有便宜占,还故装郁郁。
“好像小狗。”
“只准我叫。”
“好肉麻。”
“哼……”
“……好吧。”
里程碑式胜利!独一无二的昵称!小白白终于是他一个人的了!宋凌的心一下蹿至云端,认为此次对话是明确了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并坚决否认是自作多情。
当年没能走上去拉白岫的手很霸气地向那个隔壁班男生宣示小白白的所有权,只在人群中看着、不安且不甘。多年后的一个晚上,郑淮远努力向白岫发出约会信号的场景,如过去遗憾重现,像极了命运要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终于还是自黑暗中走出:“怎么还没上楼?”。
“在上海多久了?”宋凌在漫长的沉默后,吐出一口烟开腔。
“四年了。”
他们相互背对着,她没有看到他此刻要把烟送到嘴边的手在空气中一滞,脸上本想带个讥讽的笑,却生生扯出深刻的痛苦。
“为什么选择这里?你大学不是在这个城市念的吧。”其实他想问:知道我在这里吗?但这样的问题太摇尾乞怜,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只要白岫脸色一不对就装哭卖萌,白岫走到哪儿他都跟着,直跟到女厕所使她哭笑不得让他回去的那个为了喜欢的女生不懂脸皮为何的宋凌了。
“或许是因为我的父亲和母亲曾经在这座城市里相遇相爱最后也在这里离散。”
沉寂一阵后,白岫像只是自言自语那般平淡叙述。
“很多时候我会想,他们的故事像极了人的一生,相聚是刹那的欢愉,最后各自归于尘土。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就感觉像是从小就在这儿长大一般熟悉,在一条路上走着便自然知道了前面右拐就会有个小便利店。”
宋凌慢慢地转过身来。白岫还是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
“某天夜里我走在一排排路灯下,突然就想着当年父亲也牵着母亲的手走过这一地昏黄。街角的鲜花店、餐厅里的等餐号、那个头顶已是地中海的出租车司机……这一切或许都是他们存在的记忆,我也经历着。这样想着,我好像也就不是一个人了。毕竟,这座城里有那么多他们的喜乐哀苦。”
宋凌一步步走到了白岫的沙发后,手上的烟要烧尽了。
“吱……”公寓的门突然开了,肖遥走了进来,看见房间里有个男的,一愣。
“我走了。”手上的烟烫到了宋凌的食指,他迅速拿起沙发上自己的东西,与肖遥擦身而过时他向肖遥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开门走了。
肖遥还站在门边,脸上有些疑惑:“他是那个白your appetite的那个宋凌吗?”
世界上真没有肖遥不知道的名人。
白岫朝她笑了笑,算是回答。她已迅速擦去眼角的泪。
“他怎么会……你们……”肖遥脸上有些暧昧的笑。
“不是。他是我高中同学。”
“好吧,有没有东西吃啊,我快饿死了。”肖遥察觉到白岫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不是出去约会?怎么,人家没给你买吃的啊。”
“有啊,但没买够。”肖遥满是委屈。
白岫笑着拿出了自己的存货,肖遥自然也不客气如狼似虎吞咽起来。
她们懂得相处的分寸,虽都认对方为知心好友,却明白大家都有故事和秘密,不去过分好奇、猜测、窥探是善意和成熟。等哪天对方愿意说了,也可以一起把酒哭笑过往青葱岁月。这或许是她们已一起相亲相爱生活四年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