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他说,“但从当铺离开时,她走得很稳。像一棵树,就算要倒了,也要倒得笔直。”
花痴开闭上眼睛。
他能想象那个画面:重病的母亲,忍着咳血的痛苦,一步步走出这条昏暗的巷子。她的背挺得笔直,因为她知道,儿子需要这些血琉璃,需要这条通往真相的路。
“谢谢。”花痴开睁开眼,将木盒盖上,抱在怀里。
“不打开看看?”老人问,“不怕我调包?”
“你不会。”花痴开说,“能开‘往生当铺’的人,最重信誉。”
老人又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许:“你比你父亲会说话。花千手当年可是出了名的臭脾气,一张嘴能气死三个人。”
“您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老人的眼神变得悠远,“三十年前,我和他赌过一局。那一局,我输掉了半辈子积攒的家当,也输掉了开赌坊的梦想。”
花痴开一怔。
“不用那种眼神看我。”老人摆摆手,“我输得心服口服。你父亲的赌术,已经到了‘道’的境界。他不是在赌,而是在演绎某种……天地至理。”
“那您恨他吗?”
“恨过。”老人坦率地说,“但后来想通了。赌桌上愿赌服输,这是规矩。我输不起,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站起身,从另一个木箱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花痴开。
“这个,是你母亲寄存血琉璃时,一起留下的。她说,如果你来了,就交给你。”
花痴开接过布包,很轻。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白玉骰子,只有拇指大小,通体剔透,六面分别刻着不同的图案:日、月、星、辰、山、川。
但这骰子没有点数。
“这是……”
“你母亲说,这叫‘无字骰’。”老人解释道,“是花家祖传的宝物,只有嫡系血脉才能唤醒。怎么唤醒,她没说。”
花痴开拿起骰子,入手温润。他试着注入一丝内力,骰子毫无反应。
“看来时机未到。”老人说,“收好吧。时候到了,它自然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花痴开将骰子和血琉璃一起收好,站起身:“多谢前辈。”
“先别急着谢。”老人抬手制止,“你要见‘财神’,光有血琉璃还不够。还需要一样东西——引路人。”
“引路人?”
“对。”老人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去找这个人。他会带你去见‘财神’。但我要提醒你,‘财神’所在的地方,不是活人该去的。”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老人的表情严肃起来,“那地方在阴阳交界处,活人进去折寿,死人进去……魂飞魄散。”
花痴开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奈何桥。
“奈何桥不是传说吗?”他皱眉。
“在花月城,奈何桥是真实存在的。”老人压低声音,“就在城北乱葬岗下面。但只有月圆之夜,子时三刻,桥才会显形。你要去,就得等到十五。”
今天初十,还有五天。
“明白了。”花痴开将纸条收好,“多谢前辈指点。”
“最后一句。”老人看着他的眼睛,“花痴开,你母亲让我转告你:见了‘财神’,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全信。‘财神’的话,三分真,七分假。”
“那要怎么分辨?”
“用你的心。”老人指了指他的胸口,“花千手的儿子,应该有一颗能看破虚妄的心。”
一、 奈何桥的守桥人
接下来的五天,花痴开没有闲着。
他白天在花月城各处游走,打探关于“奈何桥”和“财神”的消息;晚上回到客栈,研究那枚无字骰子和母亲留下的其他线索。
得到的消息零零碎碎,拼凑起来却让人心惊。
“奈何桥”在花月城是个禁忌话题。老人们说,那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只有将死之人或已死之魂才能通过。活人强行过桥,会被桥下的忘川水吞噬记忆,变成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