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句话,江解引也没有什么回应,只是笑笑,低头继续择菜。扶九一时间觉得无聊,干坐着尴尬,听到外面有爆竹的声音,立马从凳子上挪开屁股,拍拍衣摆,两手插到袖子里走出去。
烟花爆竹声四起,炊烟袅袅,天色清寒。
这是江解引过得第一个年。
大年初一很是清闲,扶九和江解引两个都是闲在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扶九也没什么亲戚好友,他少时就被卖作了张府的家奴,这样的佳节无亲可思,只能假装不在意,听说张府在给下人们发红包和吃食,他颠颠得跑去张府,连拥带凑得挤上前去伸手要。
发派红包的张府下人看见了,又想着扶九已经不在张府做事,犹豫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看见扶九,说:“给他吧,大过年的,讨个喜庆。”
扶九在手心里抛了抛手上的吃食,心满意足走了。
老管家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和下人说:“你刚刚要是不给他,赖在门外撒泼不走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扶九要走回自己家,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被一个人拉住。他转头看见一个男子,四十多岁左右,双手插袖佝偻着肩背,张嘴就说:“那个外乡人,还和你住在一起啊?”
扶九想起来了,这人也住在茅屋附近,算是邻居。
“对啊,怎么了?”扶九看着手上的吃食袋子,动来动去,想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你上次说,他来到我们这是因为犯了大罪,本来应该处死的,”男子凑近了低声说:“我也觉得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东西,看你不顺了动不动害你,你的日子过得挺苦吧?”
扶九猛的抬头看他。
男子摇摇头叹气:“唉,忍忍吧,都是命了。就盼着他出点什么事,你就能自在了。”
“说实在的,我们也觉得晦气,这人还就住在我们附近。”
他自顾自地悲天悯人,没有发现扶九脸上神情变化。
“你胡说什么!”扶九扬着嗓子,声音局促:“我什么时候和你讲过这些?你老眼昏花记错人了吧!”
“哎——不是你上次拉着我悄悄说的吗?”男子拉着他,也不生气:“要我说啊,你就买一包耗子药,然后往他茶里一倒——”
“有病吧!”扶九甩开他,赶忙跑,到了茅屋近前才停下。
扶九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只觉得口舌发干,心口扑通跳的飞快,不知是不是因为跑的。
到了初八,街边的店铺又开始活络起来,纷纷打扫开张。江解引早早去了酒铺,只是铺子里不烧火炉,又敞着门,如同寒窖,基本没什么生意。难得有脚步声走近,江解引抬头去看,发现是老丘。
“我就猜你会在这儿。”老丘笑着跨进来。
老丘向店小二讨了酒,走到江解引的柜子面前:“过年了,先来跟你问个好。”
“先生也是,恭贺新禧。”江解引行了个吉礼。
“我来这里是想和你说啊,过两日初十,我要走了。”
“先生要去那里?”
“京城那边,要把我调到了冀州的一个县。我思来想去,来告诉你一声。”
江解引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意外:“怎会突然调到冀州?”
“谁知道呢,”老丘笑了笑:“我这个糟老头,养了一身懒骨头,在这儿这么多年了,突然让我走,倒是有些舍不得。除了京城,这也算是我第二个故乡了。”
老丘抬起酒杯嘬了一口,叹气:“也罢了。”
他抬头看着江解引:“只是我一直想问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
“你还年纪尚轻,你定然不想像我这样蹉跎一辈子。你,可想回京城?”
江解引沉默。
陆文景当年说的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万千赴京的学子中,谁不想在朝堂上一展抱负?
老丘神情认真:“早做打算。”
“好了,”老丘整整衣冠:“我到时候走了,你也可以常上山看看,庙里的小沙弥虽然板正规矩,却热心可爱。若心中有烦忧,也可以去找主持参参禅。我过两日走的时候,你也不用来送我,怪冷的。”
江解引只好点头,从柜子后面绕出来:“我送先生出去。”
“不用了,你好好的。”
老丘摆摆手,垂下来背在身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