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认为的交际圈是这样的:以自我为中心,与之有关系的人自动和他接触,形成一条并不曲折的连线,这条线的端点就是他和对方,但可以无限延长,除非他亲自剪断,不然这条线永远存在。”
步扬望着我,用他手中的笔画了个火柴人出来。白纸上的黑色墨水点了几滴,渗透,然后蔓延成了几条线,在白纸的四个角上,再与火柴人连接。线上写了几个字,解释着线两端物体的关系。他画完后有些满意地扬着下巴,用笔尖指着火柴人,向我道: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在自身认为仍存活的情况下,这几个角落的物体,都无法自由。”
咖啡馆里的人烟稀少,我和他相对而坐。他向我解释着我现任病人的古怪之处,我喝着蓝山,看他在纸上秀他并不高超的画技并忍受他轻度的自我催眠——简直神来之笔。尽管我和他是处了近十年的朋友,但我无法阻止我内心去吐槽并且厌恶他。就像我刚想着开口,他又说了下去。
“阿几你这次遇上个狠角儿啊。”他侧头,摇了摇那颗脑袋。我似乎听到了里面晃荡的水声,不免难过:嗤,还没满啊。
我“嗯”了一声,抿了口咖啡,又要不满地回应:
“人生就是这样不公平。你看你,再看看我。这和我在咖啡馆谈心吧,还是说的我的工作。偶尔去老姜家讲几个笑话能把人三轮媳妇都引来,多好。”
他欲拿起桌上杯子的手停在半空,闻我所言,故作生气道:
“你不能这么说我。”
他把手作拳头放在膝盖上,我见了只别过头去,暗暗骂了几声。他好像听见了,又把那怨妇般的眼神丢向我。我未理他。而他似乎是真生气了,颤地手中凉白开有些水珠漏出来,于是我忙婉转道:
“有时候人说话是这样的,你不能太在意。”
“所以你是把自己当女人看了?”
他反问。
我竟无言以对。
最后,我发自肺腑:“步扬,你真的适合来我这。”
步扬笑了笑,举起杯子至半空,是想到了什么,又把其放下了。他执笔,另一手挡着在纸上描画。许久,我游戏都通关了,他才放下笔,将纸张翻过洁白的另一面,问我:
“有没有偷看我画的什么?”
“没。”我不假思索。
“那好,”他端正坐姿,双臂交叉于桌面,后把下巴放在中间,面带笑意地说了下去,“你猜猜。”
我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见他表情又心生好奇,一番思索下我决定先离开他。
“我等你来我那儿,知守很喜欢你。”
向他摆摆手,我就起身走了。
之后跟知守说起这件事,依然记得,我离开咖啡厅后过马路的回头,隔着玻璃仍见步扬保持那个动作呆呆地坐在那。
半个人被阳光浸满,花瓶里的假花都被衬得艳丽起来。
只是再回首,背影已远走。
那时候我和他已无联系,就算是十年之交,有朝一日都得分手。不知是为什么,以前拥有他时我知道他很好,也喜欢他的好,可是分开之后,我却看到了他那么多的不足。是失去后潜意识里的悔恨来安慰内心的理由,还是事实如此?
虽全然释怀,但我不再忆起,便当十年一场梦。
梦里我醒着,醒后我又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