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过堂前院落,照射进敞亮的大堂,红椿雕花隽楹联,青瓷碧色秀满堂,一切皆奢靡而典雅,别有一番韵味。
华彧坐在大堂正座,微倚着椅背,显出慵懒的模样,阳光映在他的脸上,身上,发出柔和的光晕,这样的华彧有些像午后小憩的狮子,看起来温暖迷人却又像一潭深水般深不可测。
此刻贴身侍卫行云不在身边,有一小厮进来汇报着什么,华彧只是把弄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听着,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这样的他就如同一个寻常富裕人家的贵公子一般,让人没有那么多的防备与警惕。
“你下去罢。”小厮刚说完什么,华彧便衣袖轻挥,让他离开了。
小厮作了个揖,快步走开,和府中其他训练有素的下人一样,堂内恢复片刻安静,华彧盯着手中茶杯,仿佛想着什么想出了神。
刹那一阵劲风袭来,耳畔碎发微动,华彧眸光一凛,手握茶杯从座椅上旋起,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从他耳畔擦过,杯中茶水,未洒半分。
“阿寥。”华彧看着眼前黑衣女子,放下了戒备,几天不见,女子似是更加清瘦。
“阿寥,你的身手真是越来越好了。”华彧轻笑,仿佛对一个老朋友般说道,仿佛须臾的刀光剑影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再好的身手也伤不了你半分。”苏寥唇边苦涩:“只因你从未真心待过我,对不对?因为从未真心待过,所以我根本伤不了你。”一向寡言的她接连说道。
“阿寥你今天……”华彧心中微诧,待嗅到空气中一丝酒气后便有些了然于心,“阿寥,你喝醉了罢。”走上前,手挽了挽女子垂在额前的碎发。
却被女子剑锋一转,长剑狠狠抵住咽喉,抵在墙上。
“华彧,七年,七年前上元节,你把我领回华家,对于你而言,七年的相伴终究算什么。”女子微红的眼眶,吐出的微微酒香,似乎都在垂死挣扎着,挣扎着一个得不到的答案。
华彧仍旧是不在乎的轻笑,没有丝毫挣扎,处之泰然的仿佛根本就没有剑抵在他的脖颈处:“阿寥,你真以为我是有心之人?”字字见血,伤的人哑口无言,遍体鳞伤。
女子的手终是无力的垂下了,撑起最后一抹苦笑,带着微醺的酒气,喃喃:“原来,原来什么也不算啊,所以,才会抛弃掉的不是么。”
仍是笑,笑得苦涩又沾着点红尘女子般的无奈妖娆,看得人心痛,不忍。
可是华彧是不能心痛的,他知道,于是他也笑着,以一个仿佛胜利了的王者姿态,以一个漠视天下苍生不沾七情六欲的无心之神一般,笑得有些淡然,有些残忍。
苏寥看着他,勾起嘴角:“我明白了,华彧,”而后有些决绝:“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后三个字说的语调柔软。
苏寥撇头,似要离去,无意间看到桌几上的茶水,几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喝完这几盅终南佳品之后,我就不能再给你带了……”
“照顾好自己,阿彧。”
一如既往,华彧没有回应,苏寥知自己无须再等,停留再多的时间也等不到他的一声挽留,自己还有用时他都不曾挽留过,何况如今要被抛弃了呢?
“我走了。”最后的最后,深深一眼,眼前人与十七岁时天牢里的那个少年身影相重叠,只是那个人如今不会说“跟我走”,而是你要对他说“我走了”,苏寥真正地发自内心的微勾起嘴角,而后决断离开。来时还带来了一阵风,走时却只是静悄悄又如此决绝。
华彧心中一紧,桌几上紫砂杯内还悬着几片茶叶,阳光来过,发出黄绿色盈润的光泽,静默着,好像时间静止了,令人窒息。
华彧心中莫名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走,要消逝,要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