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到纸上还有两行小字,力透纸背,笔法清奇。正是两味药名:金毛狗脊、五灵脂,都是伤后止血化瘀的良药。只是这两种药名出现在此地,却另有一番含义。金五,金兀!这女子竟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告诉自己,她已猜到他来自金兀,一个早年已向燕朝称臣,近年却不甚太平的异族。
寥寥数字,却如刺心利刃,字字诛心!
冥夜缚手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几次欲想冲出屋外一探究竟,最终压制住内心的翻天巨浪,将那张纸笺就着烛火烧成了灰烬。
这是她今晚赴宴的真实用意,也是她要表明的态度!这个来历不明、云遮雾绕的女子从一开始就猜到了他是什么人,仍然选择救了他。她要告诉自己,无论当初出于何意救下他,都没打算揭露他的身份。直到他的下属几番试探与嫁祸,她才不得已以此明志。“一纸处方,除掉方止!”这是要警告他,如果真正威胁到她,她临死也会拉上自己垫背想。到这里,冥夜的呼吸不觉又加重几分,直到手上传来一阵灼烫,他才甩袖一挥,手中最后一丝灰烬尽数飘落。
室外清风明月,偶尔传来的蟋蟀蛙鸣,将初夏的夜间衬映的更加祥和,室内烛火摇曳,昏黄光影下人影却有几分虚浮!
清荷此刻也是胸涌巨浪。今夜她本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赴宴的。她知道武静一直想杀自己,但冥夜的态度始终未明。好在几番试探下来,冥夜终是放过了自己。接下来的北上也就少了这份危险。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今天下局势越来越乱,多股势力暗潮云涌,连行事独立的江湖门派都掺合了进来。“看来要赶紧找到清平,千万不可乱上添乱”。
为了不引起麻烦,第二天天刚亮,清荷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就赶到了码头。薄雾缭绕的江面上,大小船帆交相林立,除了偶尔几艘渔船停在相对较远的地方外,大部分都是走南闯北的商船。一些体型较大的商船上用红漆写着船名及编号,用来判断各自隶属的商队。这些大船运送的物品相对贵重,也不会轻易放人上船。一些小型的商船则没有那么严格,有时拉货不多,顺路也搭载一些像清荷这样的散客。
好在清荷年纪尚小、发育未全,穿上男装也不显突兀,在船上与众人同吃同住了百余天也未被人发现。转眼间离京城只剩百余里,船上众人的情绪不由高涨了起来,开始聊起闲话。
“听说清风军这次又打了胜仗,把赤尤大军都赶去北边草原了!”
“城里的绸布涨了三番,这回周老二又赚大发咯!”
......
一番羡慕与海吹胡侃中,一名小眼斜腮的男子凑上前来,“我听说那个鬼面将军这次打了胜仗,回来要被赐婚,”男子见众人听得认真,故作神秘地说,“虽说这人是长得寒碜了些,好歹也是美人配英雄”。
一旁有人不服气了,“你一贩胭脂水粉的,成天泡在女人堆里,又没见过辜将军,怎知人家长得不好?”
站在清荷旁边的一人接话道,“还别说,可能真长得不咋的,要不连副将都赐了婚,他身为主将却迟迟未见成亲?肯定是那些大家小姐看不上眼!”
听着这话,周围人群立马发出一阵哄笑,大有一副人无完人,连名动天下的少年将军也无法免俗的模样!
听着周围人的插科打诨,清荷无聊之余也再次留意到“清风军”这一名号。
当年父亲在回忆起前朝往事时,曾对几件事颇为感慨,“清风军”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傅始源不是靠此大军,他也不会生生将前朝拉下马,也不会如今江山坐得这般稳”,父亲说起“清风军”仅用一年时间就扫平前朝三十六郡,遗憾之余也不无感叹。
自“清风军”组建以来,曾作战无数,但无一败绩。唯一一次损兵折将的是在与前朝最后一役中,面对“清风军”的势如破竹,背水一战的前朝兵马大元帅秦超将“清风军”当时的领兵大将辜世鸿射落马下。虽然斩杀了“清风军”灵魂人物,但终究大势已去无力回天,陷入重重包围下的秦超力竭不敌自刎殉国,最终随前朝往事一同湮灭。
让外界没有想到的是,在辜世鸿离世后第二日,他唯一的嫡子辜亭风一袭白衣,以十四岁幼龄杀入沙场,连扫各地残余势力。辜亭风虽身为嫡子,但自幼熟读兵书,自十岁起就跟随其父出入战场。他平日里素来行事低调,多在后帐,从未露面。经此一役,世人才知他理论实战均显不凡,加之阵前头带一副鬼面具,让天下人自此封其为“鬼面将军”。外界以讹传讹,有传闻其貌丑如鬼,敌人是被其吓死的。辜亭风自此名动天下,接替其父统领“清风军”,成为近三朝以来最年轻的统领将军。
想到这里,清荷心里突然升起一个顽劣的念头,不知那人丑到何种地步,能惊悚到把敌人吓死、把老婆吓跑?有机会真想观瞻观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