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拐出军帐,在一处僻静的林间寻到了独自枯坐于地上的柳清鸿。
不着痕迹地挨着他坐下,柳清鸿眉间一鼓,朝另一侧稍稍偏移了一下身子。再次靠近,再挪。再近一分,柳清鸿这回不挪了,他回过脸冷漠出声,“姑娘,请自重!”
清荷一笑,“被你看穿了!”
柳清鸿漠然道,“我不管你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进入兵营,但想我帮你断无可能,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否则祸及他人后悔莫及。”
清荷未做声,她瞧了瞧身边男子的侧脸,喟然一叹,“面具做得不错,千面观音之手真乃巧夺天工!”
柳清鸿大惊失色,他一把掐住女子的脖子,“你知道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清荷被他掐得只剩出气,脸上紫红一片,她使劲掰着男子的手指。眼见对方并无松手的迹象,她再也顾不上,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朝男子面上抓了过去。
顾忌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抓破,柳清鸿朝后仰身的同时,手上之力也小了很多。清荷趁机摆脱禁锢,止不住好一阵咳嗽。
柳清鸿没等她缓过气来,再次将她抓住,这次倒没有直接掐脖子,而是改抓领口。他语气急促、目中杀意明显,“说,你到底是何人?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清荷眼中隐有水光,但无一丝慌乱。她幽深的眸光直视面前之人,“你不会杀我,只因我是梅姑姑至死也要保护的人。”
闻言,柳清鸿只觉心口像被重拳击打,一时顿失手中力气。他喃喃自语道,“梅姑姑,梅姑姑,不可能,不可能......”
清荷长舒一口气,缓缓道,“千面观音梅凌寒与我亦师亦友,虽相处时日不长,但所制之物我依旧一眼如故”,她顿了顿,声音晦涩,“虽然我不知你与她的关系,但我知她所做面具不轻许于人,非亲友不许。”
一边的柳清鸿显然陷入极度震惊中,他双手抱头,埋脸于膝,待听到那句“非亲友不许”后,身体更是止不住一阵轻颤。
清荷没有理会他的异样,兀自言道,“我不过问你任何事情,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敌意,我只是想让你能帮我做件事。”
柳清鸿沉默片刻后,再抬头时已恢复了昔日冷静,语气一如先前淡漠,“我为什么要帮你,就凭你刚才的只言片语?”
清荷浅浅一笑,“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由不得你不信。而且”,她顿了一顿,留意着男子的神色,语气更是柔软,“你我皆背负秘密,即便你百般疏离,在外人看来你我早已是同一路人”。
柳清鸿冷哼出声,面上凛冽霜寒之色加重几分,“你以为我会惧这些人威胁?”清荷没有作答。
许久之中,耳边只闻得呼呼风声及衣袂飘拂声,沉默半晌后,他终是开口,“我答应你,但愿梅......师傅没有看错人。”
清荷站起身来,朝柳清鸿郑重一施礼,“如此,我代幼弟在此谢过!”
柳清鸿微微思忖,再次问道,“如果我今日没有答应,你会怎样?拿千手观音之事威胁于我?”
清荷没有回答。
柳清鸿深看了她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有自己亲人需要保护,又何苦逼他人做勉强之事。”说完连句告辞都没说转身离开,显然。
清荷这次没有再跟上,她坐回原地,听到柳清鸿刚才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内心不觉五味杂陈。明明不是自己想走的路,眼下为形势所逼还不是一样做出了选择,甚至连梅姑姑都搬了出来,唇边不觉溢出苦笑。
她低头用手将松开的束胸布紧了紧,刚才紧挨柳清鸿坐下,如果不是以此暗示自己的女子身份,怕是怎么都不可能靠近他分毫吧?只有如此靠近,她才能判断他脸上戴着面具!要知千手观音的面具,从外表上根本无法看出,只有近身观察,才能从发髻线上看出一二。
与梅姑姑相识多年,清荷能看破带着面具倒没有什么,让她疑惑的是那句“窃国小人”,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看来这个柳清鸿与她一样,有着太多难解的谜!
不过,无论他是什么人,她不愿多顾,只想早日找到清平,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