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天白站定在约定的饭店门口。他拽一拽身上的白色t恤，手掌握起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手心里起了明显的汗意。终究还是紧张的几乎颤抖了，他在心中叹口气，却无法控制情绪。他走上台阶，身穿西装的服务生为他打开大门，将他引领到房间门口。

在服务生想伸手为他开门的时候，他礼貌地阻止，示意他自己来。门打开的瞬间，极端明媚的阳光奔腾般迎面而来、倾泻到他的全身上下，一时间晃了他的眼睛，让他的大脑呈现出短暂的空白。

——————

门被敲响，随即被打开的时候，兰芳正在和丈夫秦振国聊上周的服装展。她听到声音抬起头便看到了那个孩子。

他很高，也很瘦，但气色很好，面容白皙俊朗。他的五官很漂亮，眉毛笔直略微上扬，眼瞳是偏深的金棕色，眼睛像是为了配合眉毛的角度，尾部稍稍吊起。他的鼻梁高挺，鼻翼较窄，嘴唇形状薄削悦目，一张脸上没有一点瑕疵。

很像。她和丈夫对视一眼，笑起来。他们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两个人的容颜，过了这样长的时间，还是清晰异常。

那少年也不扭捏，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他们面前，隔着桌子欠身，“叔叔阿姨好，我是付天白。”

兰芳笑意更深，她看到他身上干净整齐的白色t恤，米色的卡其裤和浅蓝色的帆布鞋；更看到他毫不做作的言语和动作，好像尽管落入凡尘多年，还是十几年前那个美的不像话的天使。

“天白，你好，” 秦振国率先伸出手，“我是秦振国，这位是我的太太，兰芳。”

在与那只手交握时，兰芳还是感觉到了付天白手心的湿意。她释然，只有17岁的孩子，这才是正常的情绪；然而她又心疼，只有17岁的孩子，生活好像让他成熟的太早。

“小白，” 兰芳一向心直口快，“华院长应该和你说过了，叔叔阿姨想要收养你。今天我们两个约你出来吃饭，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考虑的怎么样？”

————————

付天白看向对面女子清澈温和的眼睛里，语带犹豫，“我……我怕给您们添麻烦。”他一个人生活了很久，可能不太习惯于别人朝夕相处，再加上他性格冷淡，大概也不会招他们喜欢吧。

他怕迈错了这一步。

如果本来两不相欠、或没有一起生活，就不会有机会心生怼怨和嫌隙；然而一旦选择了一个新的环境、一个全然陌生的家庭，他将要过自己完全没有经历过的日子，尽力迎合别人，失去一部分自由。如果相处融洽，他将会获得最宝贵的亲情；但如果关系欠佳，他会变得不知如何自处。这其中的矛盾、纠结千头万绪，他想了一周也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究竟去还是不去。

“没关系。” 他听到秦振国开口，“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我们想了一下，让你一个人干想，想破脑袋估计也没什么结果，毕竟有实践才能得出结论。这样吧，下周开始，天白你就暂时搬到我们家里住一阵子，看一看能不能适应。我们还有一个儿子，叫秦朗，他今天去参加比赛了就没有过来。他今年16岁，和你一个学校，你们应该能相处得很好。等过一段时间，你再决定要不要留在我们家，好吗？” 男人的声音很洪亮，语气轻快，听得出他对自己的印象不错。

付天白很快答应。他也想知道，他可以收获的东西，是否将比失去的自由更加诱人、更加珍贵。

去或不去，在这段时间结束之后，他还能有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