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付天白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他默默脱了鞋,也没和秦朗打声招呼,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睡觉了。
身后的男孩喊他一声,“哥,你上楼先睡会儿吧,我就在家里。”
付天白打开卧室的门,一头扎进了松软的被子里,几乎马上坠入了睡梦之中。不一会他迷迷糊糊的试图睁开眼,下床换上睡衣,但实在没有力气,只能退而求其次,强迫自己盖上了被子。他的脑子现在一团浆糊,身体笨若千斤。一向作息规律,每天保证七小时睡眠,这还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遭这么大的罪。
等他终于睡饱了,挣扎着睁眼,床头的闹钟显示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挪动手臂想支撑自己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乏力,被子里有着不寻常的高温。伸出手摸一下脑门,很烫;再摇一摇脑袋,钝痛难忍。自己住的时候,付天白也生过几次病,他的呼吸道比较弱,大病小病经常走扁桃体,所以总是发烧。现在已经烧出了经验,凭借着对摇头时疼痛度的判断,他的体温至少有38度。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帘紧闭着,隔绝了外界的温度和阳光。门外隐约传来楼下电视的声音,看来秦朗没有出门。他闭上眼,好像又回到了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里。那时他生着病,没人来照顾,只好自己忍着头晕爬起来烧水做饭。他不想一个人去医院,家里备着感冒发烧的药,按照说明书随便吃一些。烧要是退不下来,就咽一口退烧药,接着倒在床上闷头大睡。
他一般不会联络学校和老师,生了病就自己在家养两天。老师知道他自觉,学习又好,病好之后随便解释两句,也不会被批评。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困难,生病这一类的小事情,对付天白来说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这种时候屋子里总会显得特别安静。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觉得寂寞。
现在也没什么不同的。付天白想到。他这不也是病了,却依然没人照顾吗。楼下那小子,大概是不可能发现的。
可是心中还是抑制不住的失望。明明来这个家,冲的一份温暖、关怀。但他好像还是无缘得到。
————————
一点半,秦朗打电话叫了一份外卖,自己吃了一些,给付天白留了一份。他又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三点钟,这才觉得付天白睡的时间似乎有点太长了。他们八点进的家门,现在楼上的人已经睡了七个小时,也该醒了。就算要接着睡,也得先吃点饭啊。
他起身上楼,敲了敲付天白的房门,没人应。推开进了屋,静悄悄的,显然是还在睡。他走到床前,想确认一下情况,却听见躺着的人呼气声很粗重,仔细一看,脸颊很红,鼻尖还有一层细汗。秦朗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伸手探他的脑门,那温度烫的惊人!
这下秦大少彻底懵了,妈啊,发上烧了,这可怎么办啊。他只好摇一摇付天白的身子,凑到他跟前,“哥?醒醒,你发烧了!”
见眼前人没什么反应,他更着急了,手劲加大了一些,“哥,你好歹睁个眼啊!”
这回付天白好像听见了,真的乖乖睁了一只眼。“你别摇我,我头晕的不行。”他被秦朗从被子里拽出来,很不舒服。
“太好了,”秦朗松一口气,这人意识还是清醒的,“我给你倒杯水?”
付天白点点头,他真的没力气说话了。接了秦朗递的一杯温水,喝了,立马摔回床上继续睡。秦朗见了没辙,也不敢再叫醒他,只好打电话向他妈求助。
兰芳听儿子汇报完情况,火了,“怎么回事儿?我就说你哥前几天晚上都个我来个电话的,就昨天没打,是不是你干了什么好事儿?”
秦朗心虚,但又不敢说实话火上浇油,赶紧岔开话题,“先别管这个,我哥他发着烧呢,这怎么办啊?”
兰芳也着急,跟他说,“你不是有叶礼的电话吗,让他到家里来看看啊!我实在走不开,等我忙完了就往家赶!”
秦朗放了电话,马上找手机,把正和老婆孩子在家里看电影的叶礼拽了出来。叶礼今年三十出头,是他们家的私人医生,正职是杨宇涵家族旗下私人医院的副院长。
秦朗看躺着的人虚弱的不行,想到他已经半天没吃饭了。自己订的披萨、意面太油腻,其他的秦朗又不会做。被逼无奈,他上网查了一下,直接把昨天晚上剩的米饭倒锅里加了水煮开,糊弄着做了碗粥。他尝一口,没糊,好歹能吃。
等叶礼赶到的时候,秦朗正在伺候付天白喝粥。见多识广的叶院长第一次看见秦朗伺候人,一脸哦买噶的表情拎着包进了屋。刚才走到半路,兰芳的电话打进来,声音很急,催的他猛踩油门以为要出人命了。现在又看见秦朗这么上心的照顾病人,他随口调侃一句,“你和你妈这表现,我还以为是你媳妇儿出事了呢。”
付天白脸皮薄,刚含进嘴里的粥没咽下去呛着了,咳了个大红脸。秦朗为了补救自己的过错坚持要喂他喝粥,付天白没力气争不过他,只好从了。这下被人调侃,心里臊的不行,一把夺过碗自力更生。
“得了吧,”秦朗站起来,“叶哥,这是我哥,付天白。”他有转向床上的人,“哥,这是咱家医生,叶礼。”
“叶哥。” 付天白有点蔫儿,点一点头,喝完最后一口粥。
叶礼给他量了体温,38度2;看一眼他的嗓子眼,扁桃体果然是肿的。他询问付天白的病史和过敏史,付天白老实回答,“我初一的时候得过肺炎,这几年发烧都走扁桃体,对青霉素过敏。”
叶礼点头,“你不能太劳累,身体过激性反应就要发烧,”他上学时学过中医,刚才给付天白号过脉,看了舌苔,“你脾胃虚,体寒,不能着凉。这几天是不是吹凉风来着?”
付天白也不隐瞒,“昨天晚上没睡好,应该是凉着了。”毕竟是五月初的天气,早晚温度不高,他又在酒店大厅待了一个晚上。薄毯子的效果和被子差了十万八千里,睡得一点不踏实,说到底就是迷瞪了一夜。秦朗一听这话,心里又是一阵麻麻棱棱、疙疙瘩瘩的。
叶礼给他开了点口服液和退烧药,“小伙子恢复的快,我就不给你弄那些输液打针的了。口服液早中晚三次,一次两瓶;退烧药一会喝了,捂在被子里睡一睡,脑门上搭一条湿毛巾,晚上烧退了,稍微活动活动应该就差不多了。要是还是烧,不超过37度5,就好好休息,按时吃药;超过了就再吃一些退烧的,明后天就能好。周一周二和学校请两天假,周三再去上学。”
他叮嘱完了病人,又告诉秦朗,“你照顾一下你哥,别给他吃油腻辛辣的东西,海鲜、热带水果也不能吃,多给他做点清淡的粥和面条。每天给他吃一小块山药,健脾的。”
秦朗一听挺为难,“叶哥,我不会做饭啊。”他是真不会,“那粥都是我费了老劲才做出来的。”
叶礼一听,照着脑门就是一掌,笑骂,“不会做你就不能学学?这几天你妈不在,都是他做饭吧?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看都看会了!实在不行,你知道那么多馆子,打个电话叫点外卖不就行了吗。”
秦朗在心里哀嚎,我是见过猪跑,但是就见了一次啊!
一边的付天白开了口,“叶哥,没事。”他犹豫一下,说到,“以前我生病,也是自己做的饭。”
这下秦朗和叶礼一起沉默了,他们看着付天白那张好看的脸,他的皮肤因为发着烧,呈现出浅粉色,眼神也有点迷茫,表情淡淡的,好像说的是一件特别平常的事。
生病没人照顾,自己给自己做饭,不难想象是怎么样的感受。秦朗觉得他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可能会委屈得想哭。
————————
付天白这次生病算是应了一句老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到了他还是没能起床做饭。他这次病的比以往要凶,恢复也比以往要慢。只有下午叶礼来的那一阵清醒了一点,他走了以后,付天白吃了药又睡了。
秦朗一直在他床边陪着,看他睡着了,去自己屋里搬了电脑,坐在付天白这边的沙发上打游戏。他集中不了注意力,几分钟就要瞥一眼床上,队友气极,没一会把他给踢了。
付天白睡的不太踏实,老是翻身。秦朗后来就坐到了床边陪着,毛巾掉了就再弄凉弄,重新给他敷上去。六点多了,秦朗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厨艺绝对不能轻易试探。他给一家他姥姥姥爷喜欢的养生私房菜馆打了电话,叫那边的厨师做了两道清热下火的菜,菜里加点山药;又给自己要了一份扬州炒饭,让那边送到家里。
他给付天白量了体温,37度9,还得用退烧药。付天白不吃,说吃了头晕,秦朗拧不过他,姑且先让他吃了饭。放下饭碗,付天白又直接倒回了床上。秦朗推推他让他喝水,床上的人哼唧几句,闭着眼不起来。
秦朗被逗乐了,想这人病了之后是不一样,平时挺独立挺强硬的一个人,现在一副软软的样子。秦大少这头一次照顾人,也没觉得烦躁。